家里可爱又善良的老妈,有一个二十多年的老友,她们经常聊天打电话,听她说,她们想一起去看苏州园林,黄果树瀑布,草海上自由的丹顶鹤,还有遥远的拉萨。
说完这句话时,她的嘴角上扬,脸上挂着笑容,我知道,她的心里是真的开心。本来她们的约定,是在去年五月份就开始了,但这一切都被她的腿伤和断掉的肋骨打破了。她不得不住院,躺在病床上孤独绝望,想象着自己可能会意外丧生在手术意外中。带着心疼,她只能在医院里照顾她。
老妈说,她不敢让我看受伤的照片,所以我看到的是她穿着睡衣,面黄肌瘦的样子。她一直胆小,受伤了也没敢给我说,躺在救护车里,还在对我说谎,说今天很忙,过得很好!我想象,她经历绝望,流着止不住的眼泪,觉得无法再照顾我们了,因为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差点没命了,她说自己再次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现在的她,老是笑,在视频里自然而然地大笑,因为她说看见我很开心,因为我是她的希望。在医院里,腿被绑着,被钢针穿过的小腿搭在白色床尾,断了的肋骨差点刺破她的肺脏,医生说,距离再近点,一旦刺破,可能就没有这个人了。
知道她出事的时候,我老是哭,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这么地脆弱。在图书馆坐着,心悬着,眼泪啪啪啪掉下来,接到各种安慰电话,心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一次觉得我人生挚爱就这样备受摧残,在医院受尽折磨,我多么希望躺在床上的那个是我自己。就像以前,我发烧烧到抽搐,她守着我,握着我的小手,眼泪流下来,就像当初我的四根手指,被飞速旋转的机器,劈断,肉血格外分明的时候,她也愿意代我受过,半夜里我疼得睡不着,她也疼得睡不着,我疼在手上,她疼在心上。
她说在医院里,动弹不得,头发无法梳理的时候,都是姑外婆(她俩虽然是同学,老友,但是相差一辈。)端着鸡汤,亲自喂她喝,给她洗澡,给她梳理渐渐变白,长得像稀疏的野草的头发。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每次老妈来看我,总是忍不住去姑外婆家一趟。从我住的地方到她家,需要走过暗黑的巷道,污臭的水沟,还有穿过一条马路,路过养鸡,卖鱼,卖蜂窝煤的,再找到显眼的一座小学,左边对面的红色大门就是她的家。老妈说,那条街,认识红色大门就好了,因为她们家,是唯一的一个红色大门。
每次傍晚去她们家,就在官厅路口那里看着她热情地揽客,卖春卷。每次都有我母女俩的一份,洁白的面皮上,涂上自制的红辣椒,放豆芽,折耳根,黄酥的炒豆,切成豆丁样儿的酸萝卜,包裹在一起,卷成一团,味道很好!
很长时间来,我喜欢春卷那份干净的味道,不仅是味道好,更多的是,其中承载着我们共同的回忆,热闹的人群堆里,校门口的味道,土灰加白的校服,日子就像昨天一样亲近自然。那个时候,俨然我还没有变胖,还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瘦子,所以吃再多的春卷,也撑得起。姑外婆,每次提前知道我妈来看我,一定会预先买好菜,炒点肉,温一锅酸菜,准备好一碗蘸水等着我大快朵颐,吃得心满意足。之后,嘱咐我带上她做的酸菜,和泡成精致红皮的萝卜,酥脆酸滑可口,是初中时代,我最好的下饭菜。吃完晚饭,见到我晚上十点准时打瞌睡的老妈,她便执意留下我们在那里住下,可是我们哪里舍得打扰她呢?一向要早起摆摊的她,天不亮就要到批发市场拿到最新鲜的春卷米皮,忙活一早上。所以在夜晚的催促下,只得离开,转过头,她立马寻了手电筒,强调路上不安全,要送我们回家,就这样,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就被她护送回去。
初中的时候,她会担心我营养不良,强烈提出让我上他们家补充营养,为了延续我的小生命,避免老妈轮番的电话轰炸,即便班主任发了很多张催命的数学周报,我也会顶着红着眼睛上课的风险,去他们家蹭一顿饭。
高中的时候,离得远了,本想这回不用每周日为了一顿饭,长途跋涉,坐公交,再步行去他们家,看偏偏和她亲侄女在一个班,我的一切动态,她依旧了如指掌。为了让我去吃饭,常常将来看我的老妈直接扣押,我只好去赎回亲妈。
大二暑期回家,恰逢手机电量耗尽,而“屋漏偏逢大雨”,火车刚好晚点,为了让平时忧心劳力的老妈,早点听话睡觉,只好伙同她假装说谎,自己已经到了六盘水火车站,请她放心睡去。可她俩,本就是一类人,让她同我说谎,说实话,我心里也没谱。她会不会答应,我如何说服,手机已经亮红灯了,长时间的旅途颠簸,我又累又困,只好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定按时到她家。说完之后,就拜托对面坐的好心大叔,记得提醒我下火车,之后就趴在无法伸展四肢的小块桌面上呼呼大睡。
下了火车,打了车,就拜托司机叔叔送我到她家,之后危机解除……后来她对我说,你肯定不止一次骗你老妈了,我脸红一下,就像被人发现内心的小秘密一般,瑟缩在墙角,偷偷发笑。
后来的后来,她说要和我妈,去看草海,去苏州,去看园林,去划船,认真地为自己活着。我心里想,前半辈子,作为父母的他们,把希望和人生寄托在我们身上,为我们而活着,他们的确该认真,努力地为自己活着。
我给亲妈告白道,没事儿,放心去吧,以后我赚钱给你去到处玩!慢慢地,我会带你到处玩……
作者: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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