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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开揉碎的生活

掰开揉碎的生活

作者: 减缪 | 来源:发表于2019-01-07 06:54 被阅读0次

    我这一生,尽在让大家开心。

    我总是希望看到所有人开心的样子。我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在大人眼中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奶奶每次跟亲朋好友闲聊,都一脸欣慰地夸我懂事,当着我的面。直到现在,懂事是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做的对的事情。那时还在读小学,每次街上逢圩,我都会时刻被奶奶盯着,看我有没有随时听奉伯父伯母的使唤,出摊收摊时帮忙搬凳子板子,把衣服裤子鞋子袜子装进蛇皮袋里,其余时间,等到伯父说“现在没什么事了”,我方可以安安心心去玩耍,要不然被奶奶逮到没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不仅如此,幼年时的我,碰到奶奶情绪化的时候,为了让她开心,我还会故意犯傻,问她一些她喜欢的问题。奶奶在厨房忙,她总是在忙,特别是在厨房,脸耷拉下来一言不发,根据我的经验,很可能下一秒开始骂人摔东西,这时我要开始曲线救国,“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大肚子老人我该叫他什么?”,奶奶暂停心里的烦心事,抬头帮我算着辈分,然后带着一丝宠溺地说:“叟佬(傻子),你就叫舅公噢,他是你姐姐外婆的.........”一通解释后,我表演出醍醐灌顶的样子,算是平息了一顿晚餐。

    我不是只听奶奶的话,我相信别人对我的请求都是切实需要的。跟着伯父学徒做衣服的学青哥哥是一个个子不到一米五的小伙子,不记得他学徒多久,每年过时过节都会提着礼品来看望他的师父师母,现在好像流行红包了,这样大家都省事。学青哥哥叫我帮忙拿个橘子,我肯定会去拿个橘子,他叫我剥皮,我也会二话不说给他剥皮。给我认为好的人做事,我不太爱计较什么得失。我自己哥哥,会把我有他没有的橘子抓碎让我也吃不着,尽管他这么过分,我也没怪他,其实只要他开口,我肯定会分给他甚至都给他的。

    还有,太听话让我做了一些特别中二的事。吃完晚饭奶奶带我散步,一边散步一边教导我,见到老师要敬礼,说“老师,你好”。正好碰到了语文老师和他做拉煤生意的老公也在散步,奶奶看着老师准备打招呼,暗暗地跟我说跟老师问好,我害羞,想说但是不敢说,躲在后面没出声。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见到老师,敬了一个少先队的礼,老师当场懵逼,我尴尬地跑了,以后再也不瞎敬礼了。

    当然,一次的醒悟并没有改变我乖的本性,我一直觉得如果哪天我很有很有钱,我应该会是个现世观世音去庇护每一个人。有一次暴雨,我早早放学回到了家里,因为我家离学校就两百米。但想到学校还有好多要走几公里过桥回家的同学没带伞,我又撑了雨伞回到学校门口,等着某位学生过来求助。结果大家都有家长来接,我自作多情守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回去。于我而言,乐于助人是一种普世价值观里的懂事,因此我很热衷于乐于助人。

    小学五年级,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家境贫寒,父母离异,后妈对她很不好。班主任会骑摩托车去她家里家访,回来后跟我们讲述她的情况。身为班干部的我,由于学习成绩好,很讨老师喜欢,在班上有一定的号召力。我组织了几个同学放学后捡塑料瓶还钱去帮助她,还在周末走很长一段路去她家看望她。她家附近有很多竹子,她跟我们说有种竹子藤可以给老师当教鞭,柔韧性非常好,打人很痛但打不断,老师一定很喜欢。写到这里我自己都笑了,天知道我们曾经多么天真无邪!她一段时间里经常被我们感动到哭,毕业后自然而然地各自失去了联系,哪怕在街上偶遇,也往事不重提,匆匆离去。书本里只教我们真诚善良,生活才会告诉我们,人际关系里还有自尊、自私,学会接受所有的人性,才会真正让这个世界更好一些。

    在我看来,善良的后缀应是聪明,聪明的标杆应是智慧。然而,我们的教育一味用善良来对人进行道德束缚,却丝毫不关心单纯的善良对我们造成的束缚。这也是为什么新闻报道里单纯的人总是会被骗子利用的原因。

    因此,在工作和学习中,我一边改变,一边自洽。我对自己过于单纯而做出的蠢事觉得很丢脸,为此我曾经找陌生有耐心的人在微信里寻求帮助,找朋友询问他们遇到一些事情的解决办法,也曾一顿饭解千愁,也在当我真正否定自己的时候彻夜未眠。我究竟是不是别人眼中的傻逼?从小到大,别人都夸赞我,夸我聪明学习好听话将来能成大事,我也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接受所有的好话并信以为真,那些夸我的人现在看来都是我要学习的榜样,他们放下自我,融入社交,人性需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

    在媒体渲染下,我曾经一度认为自我是人生的最高境界,而我天生就会一些。踏入真正的职场后,才知道自我使人毁灭,让人状态舒服的是无我。

    总之,很复杂。旁人怎么把人情练达的,我找不到公式。自私是善良的对立面吗?我不知道。最近流行一个新词:精致的利己主义。简单粗暴地解释下:不是什么钱都赚、什么便宜都占的那类人。目前人们对这个词褒贬不一。自私自利的人能从剥夺中获取快感吗?他们的人生追求是让别人过得不好吗?遇到这样的人,我要把她列入黑名单吗?也许因人而异吧......我同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观念上没有错,在行动上要把握好分寸,这是学问。

    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在小环境里给自己一个人设。上个职场我是一个讨好大家乐于交友的人格,由于没有掌握核心竞争力,所以塑造得不是很成功。

    那是我饶有兴致地刻意对人性进行探索,某种程度上我对人性充满未知和好奇,改善了我的社恐症。于是,我靠讨好这个不走心的方式,维系着和身边人的关系。表面上,我总是嘻嘻哈哈,可心里头,防备心出卖着我。有时我出言不逊,只因为别人一句听上去对我有潜在威胁的话。

    我的家人会有我这样的烦恼吗?他们擅长社交吗?我试图了解其他人,却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最亲的人,甚至,要我一下子想起他们,会过于在乎他们的缺点,完全忽视了他们身上的优点。

    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家人几乎都是善良的。哪怕小时候有的偏见,长大后重新审视,觉得他们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家人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后盾,尽管它不太坚实。家人的支持是我的一切动力,只是这个动力虚无缥缈,离我忽近忽远。因此,我在猜疑中做自己的决定,在道德评判中为自己辩解。我的父母很开明,但对我不够亲近。如果高中他们愿意多听我的想法,告诉我去吧,去学会喜欢一个人,学会跟同学朋友相处,我应该会抛开自卑,做很多不一样的事情。我和外界的界限太明显,总是画地为牢,给自己设限。

    每个人都在经历着改变,有时我不小心看到一些可怕的质变。我在妈妈身上看到过光辉,也看到过可悲,我不知道该把她归在哪一类。就像可爱的小狗突然冲出门咬人,令你措手不及。人们习惯把不好的一面归为本性,谁心里还没有一个小恶魔,大部门时候我们只是个没有攻击性的普通人。

    面对世人,我不怕面对面的歇斯底里。我曾在公司开玩笑说:“可怕的是你身边的人是个变态”。不是所有话都适合在公众场合说的,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是错的?因为时隔半年,我仍为当时说出这样的话感到羞愧,羞愧感决定对错。话说回来,我确实害怕暗箭难防,我总是在极端状况下停下来,脑海里筛选应该进入的模式。如果出于所谓的正义,我会毫不犹豫见义勇为,但面对自己的困境,却往往一笑了之,吵也吵不起来。

    怎样都好,让当下环境和平就好。如此一来,我的存在感逐渐消失。我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挑衅,不挑战,别人不求助,我也不会自作多情,保持他们原有的状态就好,任何事情的存在即是合理。这样的想法越多,我对自我的要求越来越低,责任心越来越少,可怕的后果是,我有时甚至不能对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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