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遇 ...
宋辞冰一边在幽静的马路上悠悠地走着,一边欣赏在路灯下变幻着颜色的雪花,黑色的靴子踩上厚厚的积雪。对于来自南方的几年见不到一场大雪的人来说,这场鹅毛般的毫不吝啬的大雪新奇而又神圣。
经过一夜的积累,雪已经积起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坑。而天上,意犹未尽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四周带着冬季雪后早晨特有的宁静。辞冰拉了一下裹在脖子上的围巾,大大地呼出一口白气,盯着它消散在雪里,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她总是有自得其乐的能力。辞冰的心跳在宁静中却慢慢加快,快到要跳出胸腔似的。
果然祸从天降,辞冰只来得及瞟见旁边一团白色的物体飞过来,转瞬间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刺骨冰冷,还有什么碎屑往脖子缝里面钻,冻得她一个激灵。
辞冰甚至还能在被这飞来的雪球砸到的间隙苦中作乐地想:“始作俑者最好是个女生,否则她跟他没完!”然而,在她擦拭脸上的雪渣滓的时候,一个陌生的浑厚的男声在对面响起来:“误伤别的同学了,你别闹了。同学,你怎么样?他不是有意的。”接着,是一声有些底气不足和愧疚的声音响起来:“啊!同学对不起啊……那个,误伤,误伤,您没事吧,这……这……”
此情此景……一股酸涩的熟悉感蓦地袭来。辞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次大概真的没完了。她把正在清理脸上残渣的手挪下来。眼睛被一团水气挡住,看不分明人,就看见两具呆立在她前面的“尸体”的轮廓。她还没讲话,那个结结巴巴道歉的少年忽然不结巴了,语速还快到滚雪球似的:“哎呀,宋辞冰!怎么会是你啊?是你就好,是你我就放心了,不然闯了这个祸就不知道怎么了结了。你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不过你这小没良心的,开学那么久了,居然不和我见一面,哎呦喂,要不是爷这一个雪球,还砸不出你呢!”
辞冰用还不怎么清明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敢情和你认得就要白挨你砸一下,到头来还要感谢你把我砸到你面前?
然而当她看清楚池泛旁边那张裹在黑色羽绒服里的瘦削的脸时,心里的腹诽就戛然而止了。方才还慌乱的心跳似乎有那么一颗的停止,千滋百味从四处涌来,怔得她脑子空白。
“怎么呆住了?嘿,呆子,你可别说不认得我了?”
被这声音拉回意识的辞冰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醇厚的声音这时候再次响起:“刚才那个雪球砸伤了你的眼睛么?唔,严重吗?池泛,要不我们带这位同学去校医院看看。
辞冰不敢再看他的脸,下意识地低下头,擦干净无意识间布满面庞的眼泪,顺着这个误会低声道:“没事……真的没事。一个雪球而已。唔,池泛。我得为自己申明一下,你说的一直没有见面的原因就是这个,”辞冰指了指自己通红的脸“因为见到你我准会倒霉。就是这样,难道你觉得这不够有说服力吗?”
池泛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好了,你确定自己没事吗?我请你吃饭,请你喝咖啡,怎么都行,饶过我这一次行不?”
辞冰内心激荡复杂,也没听清池泛说的什么,愣愣地点了头,却不知道要做什么,继续像桩子一样立在原地,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盯着面前的男生看。池泛这时候又开腔道:“对了,这位是易阳,你认得吗?都是一中的初中同学,高中时去A市读书了。”
“你好。你叫宋辞冰是吗?”易阳礼貌性地微笑。辞冰却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碰到他的目光后又临阵脱逃,把目光放到别处,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你好……易阳同学。”吐字那么干涩,一个一个缓慢生涩,听者完全不会想到,这三个字在她心中曾近转了无数遍。
也许她也曾幻想过重遇,思考过自己的行为,但是,当这一天真的不期而遇,一切又乱了套。
2、野心 ...
宋辞冰第一次看见易阳也是在一个雪天。那时候,是初一。
南方冬天鲜少下雪,那天夜里晚自习大家本来安安静静地自习,不知哪个走神的孩子指着窗外大喊:“看,下雪了!”这一声把对学生的心思从课本上拉走。大家纷纷伸长脖子往窗外探去。雪花很大,即使是夜里,也可以隐隐看见飘落在夜色中的纯白鹅毛,而昏黄的路灯下,灯光把雪花照亮,更让人见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雪酝酿着怎样的气势。于是,惊喜的叫喊声由一个教室传到另一个教室,由一层楼传到另一层楼,不一会儿,整栋教学楼都被雪花撩拨起沸腾的喜悦。
辞冰停下笔,感受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的冷风,身体也在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喜悦。上一次见到这种大雪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呢!不同于其他人叽叽喳喳的喜悦,辞冰借着坐在窗户边的优势,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静静看着雪花缓慢落下。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刚响起,班上的人几乎一窝蜂地跑了出去。辞冰慢吞吞地收拾着课桌,完后又趴在窗户上往外静静地望着。教学楼建在山中的高处,窗户外是一条马路。人们就在教学楼外闹腾,马路上的积雪反而得以保留完全。直到走读生陆陆续续回家,马路上不再安宁时,辞冰才慢吞吞地背起书包,准备回寝室。
操场上的积雪已经被□□得肮脏,辞冰皱着眉,循着白色积雪尚存处踏去,直到黑暗的偏僻处,人的脚步愈发稀少。小路的灌木上积雪安安静静地躺着,辞冰伸出一只捂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想从灌木身上搜刮出一层积雪。也许老天爷太想遂她的意,她那作恶的手还没伸出去,旁边先是传来一声怒吼,然后,一个雪球穿过灌木砸过来。雪球迎面而来,雪渣四溅,灌木上的积雪又顺势钻到衣服里面。辞冰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被这场无妄之灾给震惊了。而在她出声之后,灌木的另一边的始作俑者也惊疑道:“啊!对面有人啊!糟了……”接着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嗯,还是个女同学,你看着怎么收拾吧。”“喂,易阳,你这不仗义啊。我一个人闹能成什么样?这不怪你一开始往我脖颈里面塞雪团?”
辞冰:“……”作为一个被冷落的受害人,辞冰静静听着两个始作俑者的斗嘴,不知道该一走了之,还是等他们吵完之后慢慢算账。她甚至估摸着,这对这两个这么凶的男生,她肯定打不赢,还是一走了之比较好。她一边拍落满身的积雪,一边打算偷偷摸摸地溜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讨债不成惹怒人,这可不大划算。“好了,怎么都成,现在不是应该去看一下那个同学怎么样了。”声音方落,然就绕过灌木到了辞冰面前。辞冰愣愣地看这显出真身的两位“雪球大神”,呆在原地。
“同学,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们以为这里没人才这么闹的,没想到误伤到你了。”其中一人有些拘谨羞赧地对她低声道歉。另一个人木头似的默默杵着,在黑夜里看着伙伴闯祸的局促和“受害者”的反应。
其实这所谓伤害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害处,但这“道歉”和“接受道歉”的过程似乎是必不可少的。
“呃……没关系,你下次注意点就好了。”辞冰规规矩矩地回答,现在她只想早点回去换下被雪水浸湿的内衣。
“其实大晚上的,你也不应该到这么黑的地方来,毕竟不打安全。”这时,杵在旁边的“木头”突然发声,而且内容还有些让人觉得不大友好。
辞冰带着一些不敢相信的诧异朝那个人望了一眼,但是夜里黑漆漆的,远方的路灯的广也鞭长莫及,看不分明这个人究竟顶着怎么一张刻薄的脸。
“哦,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小心再误伤其他人。”辞冰跟着刻薄起来,有些愤愤地走了,后面是那个道歉的男生的声音,似乎在向那个刻薄男抱怨什么,辞冰向天翻了个白眼——怨就怨呗。
第二天辞冰起了个大早,因为可以看见经过一夜积累的遍地纯白的雪花。天还没有完全亮,但拜积雪所赐,竟有通明的感觉。辞冰一脚一个坑地踏雪行走,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昨晚的“事故”地址。辞冰站在那株灌木旁边,心里依旧觉得憋得慌。但又不是在生气那个砸中她的雪球,就是莫名地心胸不畅快。
这是什么?脚底下坚硬的触感传来,辞冰抬起脚,看见被自己才出来的雪坑里面躺着一枚校牌,捡起来。校牌主人的脸和名字就露了出来。秘密2
那张脸很白,脸型有些瘦削,五官分明,,尤其是挺拔的鼻梁使主人的脸面更加有立体感,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额前又几根碎发,增添了几分灵动的味道。辞冰盯着看了良久,直到觉得那双眼睛活了过来也盯着她看,才心虚地瞟向别处:初一五班,易阳。这名字有几分熟悉感,辞冰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哦,长得挺好看的,刻薄鬼。”辞冰把校牌收回衣兜里面,撇撇嘴,想道。
没有依据,但辞冰就是觉得校牌上那个人是那个刻薄鬼。
“确实不记得掉到那里去了,昨天晚自习教导处检查的时候还在的。课间的时候去补办了。”声音中微微透出懊恼。辞冰心里一动,是那个人。
“嘿,我今天才见识到什么是区别对待。我还记得上次我校牌掉了被老师罚站了一个早读!”另一个声音有些愤懑。
辞冰下意识往后看过去,果然不远处就是在打闹的两个人。易阳似乎比较敏感,立刻回望过来,辞冰一阵心慌,手里捏着那枚校牌飞快跑走了。
食堂里人声嘈杂,辞冰一边拨弄碗里的米饭,一边纠结要不要把校牌还回去。好吧,既然人家已经补办了,那就没有还回去的必要了吧。
辞冰的记忆没有出错,“易阳”这个名字确实应该让她耳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绝对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那个期中考和两次月考都牢牢把持着年级第一宝座的人,那个清秀英俊和气生风的人,那个在全校各个班级里从来不缺乏讨论热度的人……辞冰居然没有第一反应想出这个人是谁,实在是对不起她听了那么多的窃窃私语。
然而恰恰也就是这样,不去刻意注意,他人比我如尘埃;而一旦落到心头,任何风吹草动就可以在心里激起千层浪。
谁也不知道,那个意外的雪夜,那枚被人默默捡起来的校牌,让辞冰的生活里骤然多出那么一个“隔壁班的人”,成为她终年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的野心。
3、复活 ...
似乎因为下雪了,一直不遗余力地风小了许多,可是属于北方冬季的寒冷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入。可是那么奇怪,在辞冰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吹过了春季的和煦的风,照进了明媚的阳光,她那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枯涸的角落潺潺地流起水来。枯木逢春。如果说易阳是辞冰有史以来最大的野心,那么,这颗野心在初中时妖娆地绽放,在高中时陷入沉寂,那么,在此刻,它无疑是复活了。
如池泛所说,高考完之后两个人就没见过面,他几次邀约都捞不出辞冰。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人,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说也得聚一聚吃吃喝喝才合情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是……旁边还有一个易阳啊。
由池泛敲定,几个人去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把被辞冰埋在坟墓里的友情拖出来起死回生。然而几人正走在路上,池泛突然收到去外校听报告的消息,他惊讶地瞪着手机屏幕,一脸难以置信:“卧槽,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可不可以请假啊?”易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辞冰也对他“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去吧去吧,这次换成你放我鸽子,下次就没脸拿我拒约的事情鞭尸了。
也许老天看不惯她这么“恶毒”的小心思,辞冰突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狼狈不堪。
果然,临时有事要溜开的池泛又开启了唠叨模式:“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外面那么冷,你就穿这么点,围巾不围,手套不戴,你是来招感冒的吗?先别在外面晃悠了,快回寝室待着去……嗯,易阳,你送送她,她可不老实了,没准真要晃荡到感冒才回去。”
辞冰本来还笑意盈盈地听着,只当他妈妈附体,直到听见那一句“你送送她”,她下意识地看向易阳,见他笑着点头答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两拨人分了道,第一次,辞冰可以和易阳这样两个人并肩走着。颤抖的心带动了颤抖的身体。沉默才出现片刻,也许双方还在找寻打破沉默的话题。辞冰却突然害怕了,易阳……易阳,既然已经消失了三年,那么,请不要一出现就这么靠近可以吗?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嗯,我会及时回寝室的,还有,池泛那小子夸大其词,我没有十分不老实,我其实非常温良恭俭让。”辞冰小心翼翼又尽量带着平静开了腔。
“没关系,正好顺路。”易阳抿着嘴笑了一下,“温良恭俭让,这姑娘不应该实事求是一点么?”他心里暗暗想着。
又一阵狂风吹来,漫天的雪花令人双眼迷离,辞冰下意识地问:“你很喜欢下雪天吗?”
易阳把放在飘雪上的目光收回来,说:“物以稀为贵,南方人看见雪觉得稀奇是挺自然的。但是,唔,我也许在这种稀罕的感情之外有更多其他的吧。比如第一场积雪后畅快地耍一回,之后就静静我在家里感受雪天里特别的宁静。不过……”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羞赧地事,皱了皱鼻子“好像因为雪天闯过几次祸。比如今天不小心误伤你,还有,更早的时候,唔,大概在初一吧,晚上和池泛闹着玩,结果也误伤了一个女同学,当时还没来得及怎么道歉,好像就把人家小姑娘气跑了。本来和池泛想着第二天补偿一下,可是那时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那个同学的长相,想起来确实挺愧疚的。”
辞冰的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勉强地抬起脚步,可是心里呼之欲出的急迫感却灼烧得她心口疼痛。最后,她只是把衣服的帽子戴上,半遮住自己的脸,说:“原来受害人不止我一个啊。我本来想着什么时候砸回去一个雪球报复你们,现在看来要加上那个不知名的同学——砸两个好了。”
易阳撇撇嘴:“我记得刚才有个人说自己温良恭俭让来着,怎么那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这话说得辞冰忍不住大笑,心里却在哀叹,第一次谈话不应该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的映象吗?怎么真的原形毕露了?
辞冰打算让池泛背一口黑锅:“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和池泛混到一起的人能温良到哪里去,大家彼此彼此。”
“这话你可不要对子轩说,说了他也听不懂”易阳乡试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厚,辞冰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初中语文课上老师问他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是什么意思,他憋了半天,来了一句人是群居动物,差点没把与语文老师给气死。”
辞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莫名觉得十分熟悉,哦,是的,语文奇差的池泛向来是语文课上杯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活宝。高二帮他补习文综的时候更加惊叹于他独树一帜的理解能力,也练就了辞冰超乎常人的耐力。
“这确实很有他的风格。”辞冰撇撇嘴。
“你和池泛高中玩得很好吧?我常听他说起你。”易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常听他说起你”辞冰心里莫名一震,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易阳这时候也在看她,眼里意味不明。
“普通朋友吧。高一作了一年的同桌,后来分班我走了,偶尔有联系,大概就这样吧。”辞冰想也许他会误会什么,但是他哪里有来误会她的心情。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大概从来没有缺席过彼此的人生吧。但是就高中三年,本来是应该并肩奋斗的日子吧,但是离得远,三年没怎么见面,平时忙着学习,联系也不多。高考后我回去,就觉得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嗯……其实大家都变化很大。”
辞冰垂着头,这次不再回话。易阳的话那么轻易地勾起她心头深藏的酸涩。哦,易阳,你知道思念的味道吗?三年发酵的思念,其实到最后,会淡的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辞冰没有回话,一样也回过头来觉得自己有些“真情流露”,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池泛的原因,让他在初见这个女孩就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现在看见她垂着头,默不作声,看上去不会是很开心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好在这时候已经走到辞冰宿舍楼下,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一样轻轻笑了一下:“外面冷,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易阳点点头,辞冰从准备刷卡进去,易阳又在外面叫了一声:“池泛说的对,你也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下次出门记得戴好围巾手套,雾霾天记得戴口罩。”他本来准备说完就离开的,可是却看见辞冰怔愣在那里,眼睛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透过自己看到很远的地方去,他一时不明所以,但见辞冰温柔地笑了一下,说:“你也是。”终于转身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里外温差太大的原因,辞冰的眼里蓄满湿润。打开寝室门,室友们还在睡觉,她直接扑到在床上。短短的时间给她的冲击却太大,辞冰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只能感受到胸腔里心跳快到令她难受。
从前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忽然就碰了面……
从前日日仰望的人终于可以并肩而立……
从前无数次在心里演示的独白终于有机会阐述……
可是,她确确实实感到害怕。尤其是楼下那一幕,一步三回头,叮咛嘱咐,这些……不应该是情侣间才有的小动作吗?哪怕这些东西她都盼望过,期待过。可也恰恰因为盼望太久,才忽略了其实它们有一天也可能实现的。死而复生的东西,原来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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