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25

疯子在麦堆上跳舞3：疯子出场

/杨见遇

  午后两点钟的日光，炽热的雪花白银密匝匝，源源不断落在公路上，及沿线的鲜亮亮的新麦上，热轰轰的空气里氤氲着喜人的麦香。守在自家麦摊上的男女每隔一阵就脱下鞋子，戴着一顶草帽，光脚跃进麦域里，擦着地皮，走几个来回抄腾麦子，帮助下面的麦子露出面来，见光受热，充分经验太阳浴的福份。

  敏和弟妹们吃罢午饭后，都又上学去了，敏他爹有午休的习惯，饭碗一丢就在堂屋的长椅上躺下了，敏他娘在自家麦摊上吃完饭，碗都没往回送，继续看麦。  上午，她曾守了两个钟，小晌午时，男人来换班，要她回去做饭，两人合力把麦子从雨布上倒腾到路面上；饭时，她端了饭碗，怀揣一个窝窝头过来，就着咸菜丝，胡乱填饱了肚子，抿一把嘴，起身抄了一次麦子，就坐在边上的一棵小白杨树下，掐起了草辫子。两把麦葶还是她在煮饭时偷空浸泡在水里的，现在湿润润、柔韧韧的，拈在手，凉丝丝的，传到心底，凉宜宜的，刚美。原先，麦子有些外味，现在经了风吹日晒，啥味都没了，到时候交公粮顺顺当当的，自家吃也香喷喷的，多美气。

  敏他娘手上飞快地掐着草辫，脑海里浮出一个草帽的雏形。她划算着星期天，让大女儿学着缝一顶草帽出来，给她爹戴。哈哈！老家伙戴上闺女缝制的草帽子，会是啥子表情呢？

  她一边猜着，自个儿笑出声。

  这时，一行三人从程寨的村道上走了过来。程老六的疯媳妇走在前头，老两口间隔两、三尺远，尾随其后。

  那疯女人头戴一顶湖蓝色宽沿遮阳帽，帽顶翘着两根粉蓝色羽毛，迎风飘忽着。

  敏他娘戴着一顶发黑的破草帽，顶端隐隐露着漆黑的头发。

  疯女人上穿一件粉红短袖，银灰色丝绸裤子，足蹬一双紫色皮凉鞋。

  敏他娘平时穿得补补丁丁的，今儿在大公路上，特地换上了压箱底的衣服，奶白色棉绸短袖，土黄色苏缇长裤，都是当年出嫁时有钱的二舅父陪送给她的嫁妆。凉鞋是外甥女的打头货，通体好好的，大女儿嫌弃是黑的，咋也不穿，她穿上刚好。

男人见她有别于平常打扮，眯眼看看，笑她戴了顶破草帽，太不称了，她说，又不是串亲，猛一下穿的整齐，别人会误解的，以为我坐在公路上，想勾引野男人的。

  敏他爹扬起巴掌，戏谑道，量你没那个胆，都一老半货了，还有那个心？

  敏他娘乜斜一眼男人，想说点什么，感觉没意思就闭上了嘴。

  疯女人嘀嘀咕咕着上了公路，径直朝敏家的麦域过来。

  敏他娘的那颗心顿时悬到半空中，掐草辫的手哆哆嗦嗦把捏不稳，一根麦秸葶怎么都随不上去，急得汗水呼呼的冒了一身，脊背都湿腻腻的，黄豆大的汗珠乱扰扰从脸上直往下掉，头勾得低低的，生怕惹着那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