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落木萧萧下

一

叶子，在秋冬之交迎来了生命中最美的时节。灿烂，鲜妍，五彩斑斓，这些本来形容花朵的词汇，此时用在静立于蓝天下的树叶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一树银杏，是高雅曼妙的女子，亭亭地立着，任金黄色的树叶点亮世界，摇曳出缤纷的梦幻。

几棵枫树，燃一头火红的发，在风里潇洒。飘落的小鸭掌，是印在泥地里的秋的足迹。

一排排法桐站成笔直的线，默默守护着寂静的大道。满身的叶子绿黄相间，阔大的叶片边缘枯萎着，记录了生命的沧桑。

十月。十一月。我隔着窗，观望秋叶一日日的变化。那株春日里开满粉色花的树，正对着我的窗，最早现出秋色，浅浅的绿叶逐渐变黄，然后变红，在暗沉的树木丛中灼灼夭夭。最后，一片，一片，凋零。那两棵低矮的红叶树，伴着寒气，在众木昏沉时越发红艳，似乎天儿越冷，它越要百倍精神抖擞。可惜，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也许，它根本不在意叫什么，只管在生命锦时红着自己的红，美着自己的美。

二

北风还是来了。毫不客气地把低温和雨雪吹来了。

那一天，临窗写作业的小姑娘忽然叫起来，妈妈，快来看呀，落下的叶子在空中飞呢。那是几株梨树，马卡龙系的黄绿色叶子，正在大风中上下翻飞，降落，再被吹起，冲到半空中，轻飘飘地游荡着。漫天飞叶，也如彩蝶般轻盈优雅。

穿过台湾城唯一的出口，一路向东，再向南，文博西路美得耀眼。夹道的法桐连成金碧斑驳的云锦，伸展向远方；金枝槐细碎的叶片，堆出团团灿烂。路上寂寥无人，落叶在地面上铺成华丽的地毯，等待着“沙沙沙”的脚步声。会来吗？什么时候呢？一个环卫工人落寞地站在清扫车旁，清除着粘在地面的枯叶。

倏地，一片法桐飘落在我电车的挡风上，静静地对视着我打量的眼神。原来，我和它一样，是一片木叶，一片生长在时代的树干、生命的枝条上的叶。枯萎，凋落，是逃不开的结局。

无边落木萧萧下。

今年的寒冬来得早了点。

三

静下来的时候，看叶，也看点儿书。

读书的速度慢下来了。年尾，该到了盘点收成的时候，尽管寥寥无所有。《语文品质谈》促使我反思，说话写文要谨慎，惹人笑话事小，落下祸端自食其果；《文学文本解读学》是真正的大部头，跳过那些高深的理论，在举例解读中流连忘返。不再勉强自己整本地读，深入地读，人生何其短，书永远也看不完哪。读得清透，读出自己，足矣。

翻看效率手册，那些遗落的时光苍白着，一页连着一页。时间到哪里去了呢？一眨眼，一天没了，一年就要没了。不曾记录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吧。

有很多时候，不看书，只静静地想。人说四十不惑。可是，迈过四十的门槛后，越来越迷惘，越来越困惑。世事诡异，生活多艰，在人群中走着走着，不小心把自己给丢失了。

时代的风，生活的浪，吹得人如枝条上的叶子，撕扯，翻飞，坠落。

落木萧萧。心亦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