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等一场花开是一场与岁月的约会,她说最后的胜利还是留给执着的人。他笑了,笑得很开怀,笑得很洒脱。
深邃的夜空,一轮圆月悬挂于空中,给大地撒下了一层清晖。阿芜立于阳台上,久久地凝视着悬挂于夜空中的圆月,往事也如温柔的圆月一般溢满心田……
一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盛夏,阿芜收到了省属重点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消息传遍了贫瘠落后的小山村。阿芜要去省城念书了,山里终于飞出了个金凤凰。
阿芜,双眸清澈,秀发披肩,别看她一副柔弱清瘦的模样,对学习可上心了,从小学到高中,不曾让父母操过半分的心。凭着对学习的热情,凭着一股死磕到底的劲儿,高中毕业后,阿芜收到了省属重点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家人乐开了花,阿芜更是眉眼都在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村里飞出了这么个金凤凰,多少人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呀!阿芜很兴奋,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阿芜在此之前涉足最远的地方也只不过是县城,还是沾了念书的光。接下来念大学,那地方可是省城呀。于是,阿芜期盼着开学报到的日子。
期盼中的日子终于如期盛装莅临了,阿芜迎着清爽的秋风,踏着喜悦的步履,背上简单的行囊,独自搭乘大巴汽车一路南下,直达大学南门。从未到过省城的阿芜,被眼前繁华的景致所震慑,果然是省城,果然气派,这是大山深处绝无仅有的,阿芜满心欢喜。
系里派遣了师兄师姐迎接新生,迎接阿芜的是一个比她高一届的师兄。一番寒暄,得知两人乃来自同一个市还同一个县,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还是小老乡呢,两个年轻人格外的兴奋。
师兄叫阿木,中等个头,高鼻梁,戴一副眼镜,是个实在人,抢过阿芜的行囊扛在自己肩上,并做阿芜的向导。先带阿芜去报道注册,再带阿芜去买被褥等生活物品,还负责把物品统统一股脑儿地帮阿芜扛到宿舍去。
这可帮斯文瘦弱的阿芜解决了大困难,阿芜心生感激,见师兄来来回回地扛物品而满头大汗,便去周围的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阿木,阿木接过水,也接过阿芜传递过来的一刹那的柔情,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用衣袖一抹嘴角,甚是满足,对着阿芜憨憨地笑了。
帮阿芜把物品送到宿舍后,阿木告辞。阿芜把师兄送出门外,继续收拾东西,整理床铺。
不一会儿,阿木师兄又折返回来,对阿芜说:“刚才忘记带你去买饭票了,今天新生报到,购票处人比以往多,趁尚早带你过去购买饭票。顺便拿上你的饭盒,到点打饭了。”
阿芜佩服阿木的老练周到,是阿芜眼中的大哥哥。她从上铺跳将下来,跟随阿木直奔第一饭堂。阿木指给阿芜看,学校里有三个饭堂,饭票都是通用的,离阿芜最近的是第一饭堂。每个饭堂都有自己的特色,第一饭堂菜式多,第二饭堂小炒的口感好,第三饭堂的风味小吃色香味具佳,到时按自己的口味选择。
打好饭,阿芜执意要回宿舍,她不想和阿木单独呆在一起吃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近一个男孩,她有些拘谨,她怕口不择言。
挥手与阿木在饭堂门口道别。阿芜的心里其实是很感激师兄的,心里暖暖的,如果没有他为自己瞻前顾后的忙活,人生地不熟的她,一定是方寸大乱了吧。
阿芜捧着盒饭,对阿木说着感激的话,阿木依然是那副招牌式的表情,憨憨地一笑:“别客气,你是我的小老乡,又是我的小师妹,初来乍到,理应帮忙,举手之劳,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住在男生宿舍楼十九栋七零五房。”
阿芜捧着盒饭慢悠悠地走在宽阔洁净的校道上,她此刻才静下心来打量这美丽校园!目之所及,皆是美好景致。路旁的松树苍翠欲滴,与校道上的路牌“青松路”相得益彰;两旁是绿化带,种上了各种花卉,草地上修剪的如宝塔一般的三角梅兀自盛开。远处是西湖,师兄刚才告诉过她,那儿是个美丽的去处,晚上会有许多小情侣在那儿约会。阿芜打眼瞧过去,田田的荷叶覆盖住了湖水,叶子的顶端零星地怒放着几朵荷花,湖水四周有好些休闲的椅子。一想到师兄说的话,阿芜的脸上就泛起红晕。
二
在青松路的拐脚处,阿芜意外地碰到了高中数学老师林主任,确切地说,她并没有教过阿芜,但阿芜认识她,因为她是负责女生思想工作的妇女主任,她向来不苟言笑,严厉的很,有她在场的时刻,总叫人活泼不得。
此刻,阿芜惊诧于林主任似换了一副面孔,不见严厉,只见温和。微笑着和阿芜打过招呼后,林主任把她身后的弟弟拽过来介绍给阿芜。阿芜总算反应了过来,林主任原来是送她弟弟阿童报道来了。
阿童与阿芜是高中时的校友。他是理科高材生,也是学校的“名人”。只是阿芜只闻其名,未识其人。她太文静了,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连理科赫赫有名的高材生阿童也不认识。
校园内流传着关于他的种种传说,阿童可是阿芜之前最想见的人呀。百闻不如一见,闻名不如见面,总算目睹真容了,阿芜打量起眼前的阿童来,他阳光,高大,帅气,立体精致的五官中带着一抹帅气,帅气中又不失温柔,一件略微紧身的淡紫色上衣把他的脸衬托得更加清秀可人,一股书卷气在他身上弥漫开来……阿芜直勾勾地盯着阿童,这么好看的学霸,阿芜整个高中阶段竟然没碰见过他?兴许自己对学习太投入了吧。
阿童被阿芜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故意从阿芜的脸上挪开,往远处的西湖方向瞥去。
阿芜落落大方道:“久仰大名,什么系?咱俩算有缘,又开始了做新一轮的校友。”
阿童倒有些拘谨:“物理系的,听说你是中文系的,老早就认识你,只是没机会交流,以后常联系!你住哪儿?”
“女生宿舍A栋301,常联系!”
林主任还告诉阿芜,老家高中毕业生今年被这所大学所录取的仅有两人,就是阿芜和阿童。学校在校门口张贴了一张大大的喜报,还拉了个惹眼的横幅,上面所列名字就是你们俩:阿芜和阿童。并对两个年轻人说,你们俩算是给家乡增光了,往后,继续努力呀!这所学校多漂亮啊,珍惜学习的机会。
三
此后,阿木常去宿舍探望阿芜,见缺了什么就帮阿芜买回来。阿芜对这个师兄也没多大的戒备,久了,就慢慢熟络起来。阿木像个贴心的大哥哥,事无巨细地帮着阿芜,阿芜渐渐的习以为常啦。
开学不久,迎来了中秋节。阿童来宿舍找阿芜,带她去参加老乡会。阿芜也想认识认识那些老乡校友兼师哥师姐,便随阿童出发了。
皎洁的月色下,校园格外的宁静,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流淌着诗意的美感。他们俩来到校内的一个小接待室,里面已经有二三十人了,他们是来自各个系的校友,也是阿芜与阿童的老乡。桌子上摆了几碟水果,瓜子,还有月饼,简单中透着几缕节日的气氛,温馨又浪漫,这是阿芜离家后第一次在外面度过的中秋节,毕生难忘。
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性情活跃的,茶话会过后,有人提议不如跳跳交谊舞,大家也方便进一步交流。接待室正好有音响,随即被他们打开了。
阿芜不爱热闹,喜欢宁静,刚入学的她也并不会跳交谊舞。但这场面,似乎无法逃脱,既来之,则安之罢,她静静地呆坐在一隅。阿童陪她闲聊,不时给她递上水果月饼之类的。阿童说他也没学会跳交谊舞呢,两个来自农村的学子只有看热闹的份。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来到阿芜身边邀请她跳舞,阿芜羞怯地摇摇头,并表明态度,不会跳!阿童也抢着说:“她还没学过呢!”那男孩笑了:“我教她,没关系。”便不由分说地把阿芜拉了出来,阿芜很是局促不安,脸上似火烧着了一般。
邀请阿芜跳舞的男孩是来自信息系的师兄,长得英俊又周正,性格开朗,交谊舞跳得极好,他耐心地教阿芜迈开步伐跳了起来。
阿童的目光集中在阿芜一人身上,走到哪就盯到哪。即使阿芜和别的男孩跳着舞,阿芜也能凭第六感官感受到来自阿童的热辣辣的目光。
跳完一支舞曲,阿童带着阿芜离开了。阿芜心如明镜,阿童那点小心思都摆在他脸上了,他不想阿芜继续参与跳舞活动,更不想被别的男同学接触阿芜。阿芜原本就不喜热闹,离开就离开吧,倒也无妨,只是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阿童的约束,有些不自在罢了。
返回宿舍的路上,阿芜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心里憋着一股气。阿童无话找话,快到宿舍时,阿童告诉阿芜他的住处,阿芜没好气地说:“记不住!”
阿童是个机敏之人,立马在身上摸出一支笔,一张小纸片,靠在路旁的一颗大树上,把他的住址写了下来,递给阿芜:“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不要生分,阿童我随时待命!”
阿芜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这是有备而来的吧,纸笔都随身携带?我才没那闲功夫去找你呢!”阿童呵呵笑了起来,气氛才算缓和了下来。
阿童和阿芜道别后,阿芜正准备返回宿舍。宿舍门口窜出一个人来,吓了阿芜一大跳,细看,原来是师兄阿木。灯光下的阿木,脸色有些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愠怒,他拿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红艳艳的。怒放的玫瑰与他那张怒发冲冠的脸极不相称。
原来,阿木在宿舍门口等了阿芜一晚上,终于逮住了她。酸酸地说:“你们去了接待室?你们玩得好开心呀!送你回来的那人是我们老乡,他叫阿童,物理系的,对吧?我在这等你一晚上了,原本打算向你表白,我喜欢你!才推掉今晚的老乡联谊会的,足足等你一晚上了,可是,等待我的是什么?”
阿芜心里咯噔一下,阿木竟然跟踪自己?阿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快拧巴成一团了,他把花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一溜烟儿地消失在暮色中。阿芜心绪难宁地回到宿舍,蒙上被子睡它个天昏地暗。有些事她还想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那就交给岁月去证明。
阿木这是相当于表白了,阿芜却并不喜欢他。并非他不好,他实诚,他厚道,这样的优点在阿木眼中无异于缺点,不是么?太实诚太厚道就会缺乏浪漫,像今晚这样的举动,还跟踪,这行为也太可怕了,谁受得了?阿芜压根无法接受。
阿芜喜欢浪漫气质的男孩,喜欢带着书卷气的男孩,阿芜也不喜欢终日与另一半腻歪在一起,疏离感又怎样?阿芜喜欢有自己的空间,喜欢能陪她看日出日落的男孩。
至于阿童,阿芜还摸不透他,他不是还没表白么?但阿芜也不至于反感他,属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四
学习日渐繁忙,忙着电脑考级,忙着英语考级,忙着学科资料查阅……阿芜投身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阿木每次来找她,想约阿芜出去散步,出去吃宵夜什么的,阿芜总是推说忙而拒绝他。
阿童知道阿芜很忙,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写信给阿芜。每次阿芜收到阿童的信,都要暗暗说一句:“他就是个傻子,不到半里路的距离都懒得跑,动辄就写信,有什么写头啊。”可是,她一边抱怨一边迫不及待地把信撕开了躲到没人的角落读个痛快去。
阿芜极少回信,但并不影响阿童寄信过来,饭堂有时偶遇阿童,他会问:“收到了吗?”阿芜当然知道对方所指,便羞涩地点点头。阿童便又有了写信的冲动,才不管阿芜回不回信呢。
阿童也会来宿舍找阿芜,阿童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令阿芜无法拒绝。诸如请教阿芜论文的写法,与阿芜交流某一本小说的见解,或者他看过一本好书,买好带来了想推荐给阿芜……
阿芜喜欢阿童的机敏灵活,可他却迟迟未曾表白,总是似说还休的样子。阿芜也无所谓,那就等吧,等候一份温馨的爱情,谁说不需要时间去酝酿呢?
岁月在蹉跎中度过,三年一晃就过去了。阿木要毕业了,毕业前,阿木来找过阿芜。他希望阿芜也回老家去工作,他将到城里的一所高中任教,他还暗示阿芜,他会等她,等她毕业回老家工作,如果找单位需要帮忙,他一定竭尽全力。
接下来的一年,阿童还是如常约阿芜出来散步,带阿芜去吃宵夜,阿童必定帮阿芜点一个带鸡腿的鸡汤,他总说阿芜太清瘦了,学习又拼了命似的,该补补身子。阿芜听了那话,暖意溢满心头。
四年了,阿童还是没有明确表白,阿芜似乎在等候阿童,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班上还有两个男孩向她表白过,可是阿芜压根不上心,她把空余的时间都留给了阿童,只要是阿童发出的邀约,阿芜总是欣然赴约,总是恰到好处的“有空”。
五
忙忙碌碌中又是一年,大学毕业后,阿芜回到了老家,没脸去找阿木。由于没有任何关系的支撑,阿芜毫无悬念地被分配到了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担任高中课程兼班主任工作。
开学不久,迎来了中秋节,阿芜没有回家,呆在学校和几个年轻同事一起过节。狂欢之际,很意外的接到了阿木的电话,电话那头,阿木先是问她工作情况,后是责怪阿芜安排工作时不找他,真傻,太傻了,找他的话,好歹进城再说吧,又不是非得要嫁给他,他才肯出手帮忙!电话那头的阿木情绪显然有些激动,阿芜默然无声。半晌,他请求阿芜,可否允许他来看她一眼?阿芜断然拒绝了阿木的请求。
放下电话,阿芜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闭塞的乡村中学,不是阿芜的梦想之地,她何尝不想进城里工作?可她唯独不想见师兄阿木,更不会去求他帮忙。她心底留了个位置,叫做虚位以待,那是给阿童那小子留的,永远没有阿木的一席之地。
夜已深,阿芜仍没入睡,她还在苦苦等候什么呢?深邃的夜空,一轮圆月悬挂于空中,给大地撒下了一层清晖。阿芜立于走廊上,久久地凝视着悬挂于夜空中的圆月。
一个熟悉的俊俏身影突然出现在阿芜的眼前,他拎着公文包,风尘仆仆,但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激动与喜悦,那是阿童,那是属于阿芜的阿童。阿芜迎上前去,扑进阿童的怀里,忍不住失声痛哭。能在中秋月圆之夜赶来与她共度佳节,就是最好的表白,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末了,阿童终于表白了,他对阿芜说,他给她带了中秋最好的礼物,就是他本人,往后的每一年中秋,无论多忙,他都保证把他本人带到阿芜身边,与她共度佳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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