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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餐就是吃“派饭”。

我的工作餐就是吃“派饭”。

作者: 诺兰齐 | 来源:发表于2019-10-04 09:00 被阅读0次

        屈指算来从青海省303信箱管教支队调回胶东已经33年了,调回来的情景历历在目恍如昨天。由于改变了工作的性质和环境,对我与老伴来说,那可以说是一场凤凰涅槃式的浴火重生。重新分配的工作是到基层乡镇。新的对象、新的课题、全新的生活环境要求你要想与时俱进,便如微机一样必须装配新的工作程序。乡镇是农村工作最基层的政权组织,我所在乡的司法所、派出所、法庭又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为一方和谐保驾护航的主力军。身在农村便与“三农”既农村、农业、农民打交道,为此,配合乡里阶段性的工作就要经常下乡进行普法宣传、后进村社会治安整顿以及参加面向农村征收的“三提五统”既向农民提取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五项统筹则是指乡政府向农民征收的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附加费、乡村道路修建费、烈军属优抚费、民兵训练费,还要根据瓜果成熟的季节性向果农征收“农林特产税”。

    我们所在的乡镇,地无三尺平,大部分是丘陵皱褶里的小山村。(自拍)

        D乡是招远县最东南的一个小乡,全乡24个自然村分布在70多平方公里的沟沟夼夼里。平时乡机关干部一年除了节假日几乎都要深入农村抓“三秋三夏”既:“夏收、夏种、夏管,秋收、秋种、秋粮收购”,大到基本国策的“人带环,利用春节人们回家探亲的冬春之际抓计划生育。小到限制农村养犬的“狗带牌”,对农户的犬只实行挂牌登记。正所谓:“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乡镇作为行政管理最小的细胞,基层单位对口着上级部门的“条条块块”。到了10月份又派发党报、党刊和部门的报刊、杂志的征订工作。问题是各村对几千元的报刊征订费捉襟见肘,为了完成任务你只能不分昼夜做村书记的工作。

        老伴分在基层工商所,对所在驻地的乡办企业、农贸集市实行“五管一打”:管市场、管合同、管企业、管个体、管商标。一打:80年代打击“投机倒把”是她们工商行政管理的职责所在,和所里的同事们骑自行车下乡工作也是必修课之一。

    没人照顾孩子,有困难都自己想办法克服。遇到星期天下乡,老伴就骑自行车带女儿带作业本下乡工作。由于我们分属一个乡镇的两个单位,有时下乡吃派饭又经常能碰在一起的。(自拍)

        乡机关也有自己的伙房,由于各部门每天下乡的人数不等,所以到做饭的时候,大师傅为做饭的人数也很发愁。做多了吧?没人吃浪费了,做少了又怕不够吃。以至于他以到10点便会到各部门的办公室溜一圈,明着好似闲逛,实际上他是在暗暗统计吃饭的人数。更多的时候是他坐在台阶上,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他的脚丫子边和没下乡的人唠嗑,等到快做饭的时候了,就回自己家的菜园抜些蔬菜给大家做饭。主食是蒸一锅馒头熥着能吃好几天,当然,他的菜不是白给吃的,是他利用工作之便按市价卖给伙房的。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哪个时候下乡,老一辈的革命传统还在延续,到村里吃派饭每人每餐要交0.2元现金和半斤地方粮票。有现金的当场交现金,没带现金粮票的由派饭的户主餐后登记,月底由村里的大队会计统一交乡财政所从个人工资中扣除。

        记得1987年春天,我和乡派出所,法庭进驻一个叫P村的开展治安落后村整顿。这个村与莱西县交界,是离乡驻地有15公里之遥偏远且经济落后的村。村民们的思想观念还停留、恪守在老辈留下的古语有言:“7、8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千买卖万买卖,不如赶着老驴驮土块”小农经济时期,年成的收入全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那时农村还没有冰箱,条件好的人家通常是赶集买点鱼、肉回家腌起来,以备家里来人来客招待之用。而且很多农户不年不节的根本就不舍得吃鱼、肉,要想菜有点油性只是炒菜时多放点花生油或炒个鸡蛋就很不错了。进村前,带我们包区的片长,一位50多岁退伍转业的老连长(注:为了便于开展工作,乡政府把全乡管辖的自然村划成若干网格化的工作片,一个工作片下辖5~6个经济条件参差不齐的村)因为我是一个新兵,不懂农村的规矩,老片长就曾提醒我。吃饭时如果有鱼,主人若不把鱼夹乱,你就绝不能下筷子,因为鱼是这里百姓家最高档的菜肴,你给人家的鱼破相了主人会很不高兴的。

    89年担任乡镇企业法律顾问时,经常和乡清欠小组赴东三省追缴货款。在齐齐哈尔火车站乘车时迎来了1990年元旦的第一缕曙光。(自拍)

        果然进村后连续两天,餐桌上就没有见过鱼。到工作快结束的第四天中午,在村会计家吃饭,他妻子端上一条鲅鱼,是整条的,大约有四两重。席间,村会计频频劝我们吃鱼,可他并不带头下筷子把鱼夹碎,只是用筷子点着那盘鱼示意让大家趁热快吃,要不凉了发腥。我记住了老片长的话,眼睛不时瞄着那盘鱼 。直到吃完饭,会计的妻子来拾掇碗筷时,还言不由衷嗔怪地说:“看看,做了一条鱼都嫌我做的不好吃咋地?看来你们是不稀罕吃是吧”?嘴里说着,手脚却麻利地把那条鱼端了下去,可大家知道那是女主人善意的谎言。

        在乡下工作就没有时间概念,国家规定正式的作息时间在农村是行不通的,因为你要跟着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间表来安排工作,“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是农民农活的真实写照,越到晚上人员越集中越是开展工作的最佳时机。

        晚上,我们被安排到会计东邻家吃饭。菜端上桌后一看也有鱼,可仔细一瞧,这不是中午的那条鱼吗?连鱼身上洒的葱花都没动,只是热了一下而已,显然这鱼是从会计家里借来的。老片长向我们使了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了。主人先是用牙启开一瓶广州军分区赤坎酒厂生产的“米香曲”白酒,又顺手从屋中铁丝绳上扯下一条洗脸用的毛巾,抓起饭桌上酒杯一只只旋转地擦起来并斟满了酒。尽管主人也是盛情地劝我们吃鱼,可大家都知道这鱼是吃不得的。油炒花生米、素炒芹菜、洋柿子鸡蛋汤和熥“杠子头”(一种圆长形的馒头)就让我们吃饱了,最后那盘鱼也是又完好无损的“剩”下了。

        几天后的中午,我们又被派饭到村子最西端的一家。男主人姓吕,用做饭的大锅烧了一锅开水,然后又用葫芦水瓢的瓢把子将水灌到暖瓶里。那是微黄带有菜锅味道的水。茶壶里放了一小撮茉莉花茶还是掩盖不住那菜锅的味道。喝菜锅水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就有了铁皮制的专烧开水的“燎壶”。

    条件逐步好了起来,再也不用喝炒菜锅烧的水了。一壶开水、泡一撮茉莉花茶那可是一份浓郁,沁人心脾的芬芳啊!(自拍)

        那是壶中间放上玉米棒或者劈柴就可以烧开水的那种;再后来有了电,烧水用上了8元一支“热得快”,只要将“热得快”往暖瓶里一插,这样烧出来的开水即快有没有异味、还省去了烟熏火燎的氛围,在炕上吃饭可以随喝随烧。大山里甘甜清冽的水质很纯净,冲一杯几元一袋的茉莉花茶也能品出它那沁人心脾的花香,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话说这家的家庭主妇上山干活刚回来便忙活着给我们准备午饭。

    农村妇女真的不容易,特别是秋收,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和着泥土流满面的和丈夫忙地里的活,还要担负一日三餐辛苦,注意,照片的远处是一对夫妻在收花生,一年的费用全在这一季花生的收获上了。(自拍)

        做的是那个年代最稀罕的大米干饭,菜呢,只有一个豆腐炖白菜苗。女主人可能想着地里的农活还没干完,也许用大铁锅做火候掌握的不是恰到好处,总之做出的大米饭干硬,一看就是水放少了而且还糊了锅底。女主人倒是很热情,拿起锅铲子挑好的从中间给我们每人盛了满满一碗说:“忙了一上午了,肯定“饥睏”了(注:饿了的意思),赶紧逮吧”!(逮,方言吃的意思)男主人一看除了糊的就没多少米饭了,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吃不惯大米饭、那玩意不顶饿,从堂屋水泥垒的的饭厨里找了一个风干了的饽饽,扒了一颗大葱蘸着面酱就着吃。我们都知道他们夫妻俩是为了把省下米饭给我们,因为他媳妇就是炝了米饭的糊饹馇在灶台边用菜汤泡着吃的,山区的乡亲们质朴就是让人过意不去。

        到群众家吃饭,某种程度也赋予了一定的政治意义,也是继承发扬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传统和了解群众疾苦的一门必修课。那时候还没有实行新农村文化运动,大部分人家卫生条件还不是太讲究比较邋遢。农村“三大堆”粪堆、土堆、草堆随意占据着街道胡同的每一个角落。下乡干部到农村工作,用老百姓概括的淳朴话说:“你们总不能背着锅灶下乡吧”!吃百家饭那就是必然的。农家饭菜按当时农村条件做的说不上什么色香味,但有一点如今已经体现在农家乐保留的传统项目上~那就是饭菜量大实惠。

        刚开始一年进村吃饭,老片长知道我从西北内调回来的,就给我提前打预防针,对农村饭菜的卫生不要过多的计较吃饱为止。尽管我思想有准备,至少在很长的一阶段,还是低估了在农村吃派饭的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

        有一次下乡D村,村书记热情地留我们到他家里吃饭。说是昨天下午去水库捞了一编织袋螺蛳,已经缓了一天了,肚子里的泥估计早都吐完了,乘着你们来,中午用酱加辣椒焖炒一下是个不错的下酒菜。这位书记当年也是年近50多岁吧,长得方头大脸、五短身材的车轴般的汉子。

    螺蛳,胶东人称“波螺泥浆子”在农村的河塘、沟渠、水库中比比皆是,其做法也是卤煮,由于当地村民不经常食用,入乡随俗吧,我也就不太爱吃田螺啦。(摘自微信)

        他还喜不自禁地说:已经让XX赶集去买了一些肉菜。当年一个村里总有几个愿在大队部跑腿打杂的人,他们的年龄不等,特点是馋酒,好喝一口的酒啦啦。优点就是他们眼里有别人不屑一顾跑腿打杂的活,且使唤起来得心应手,他们用腿勤、不犟嘴在村招待的派饭中赚口饭吃和哈口酒。

        同时,我们也感觉今天的工作完成的很有成效,更何况这个村的村书记还是农村自学成才的厨师,红白喜事的菜肴都由他操刀主厨,大家决定放松心情喝点酒,打打牙祭活泛一下。

        书记的媳妇在东厢房里忙碌着,快吃饭了我们绕开院里的鸡屎来到了正间,(也就是南方说的堂屋)有几个菜和酒具已经摆上了高度60厘米的小饭桌,正间几只鸡儿也在漫不经心啄食着地上的东西 。正当大家在院里的“蹦蹦井”压水洗手的时间,疏忽了对鸡的管理,起初鸡儿们先是踱着步探头探脑张望桌上的饭菜,一个不留神一只鸡飞快地跳上桌开始啄食盘子里的菜肴,说时迟那时快,等发现后一声吆喝结果更惨,受到惊吓的鸡扑拉着翅膀咯、咯地叫着,一个飞、挪、腾、闪、盘子里的菜早已经杯盘狼藉。书记的媳妇好一顿埋怨书记不长眼色,书记也慌忙从院子赶进来把鸡赶到大门外,把撒在桌子上的菜重新装盘。并自嘲地对我们说:没事!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看,鸡没叨上的。 可我们明明都看见水泥地上留着几个清晰的鸡爪印……

        开饭了,瞅着重新装盘的菜肴气氛有些沉重,大家吃得很扫兴。但碍于面子,碍于当时提倡的要和农民兄弟打成一片。更是为了让村书记能配合我们今后好开展农村工作,没人提议把菜撤下去,土里刨食的老百姓来钱不容易,也不愿扫了书记两口子的热情,我们二话没说还是吃了,应该说那时期的乡镇机关干部还是很接地气有担当有修养的。

        一年365天的和农村、农民打交道什么样的吃饭环境都可以遇到。在90年代初期,农村已经进入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的初级阶段。种植业主要是种植红富士苹果的经济林,养殖业则是提倡养猪、养羊、养鸡、水库养鱼。M村有一位头脑活络姓李的中年人,他是被乡里树立致富标杆的带头人,在村外辟出一块空地盖起了塑料大棚让他带头养肉食鸡。下乡到他村里办事村里一般会把派饭安排到他家。生活待遇不必说,虽不是东北的小鸡炖蘑菇,但是红烧鸡块、“米香曲酒”、“即墨黄酒”管够喝。只有一条确实不敢让人恭维,吃饭的卫生环境太差。房屋外不远处堆放的鸡粪,一场秋雨把鸡粪浸染成一汪红色的臭水,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股氨水的味道。墙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汲取秋阳热量的苍蝇,客厅室内的灯绳,苍蝇的排泄物已经使它分不出原来的本色。无论你在屋里屋外闲坐或吃饭,成群结对的苍蝇们总是如影相随跟着你。用茶盘盛着的大盘鸡端上桌了,可你啃过的鸡骨头、饭菜上个别的苍蝇家族总在时起时落,你不得不时而腾出手来驱赶它们。我们让老李赶快把苍蝇撵一撵!老李进屋揭开窗帘打开门扇我们用蒲扇一通外轰,狡猾的苍蝇又躲到纸质的天花板上了。没办法,老李的老婆背着喷雾气到外面打“奋斗钠”灭蝇药去了。

        总之,不管你如何防范都是防不胜防、红烧鸡块偶尔也有混在里面的死苍蝇。经常和农民打交道,吃百家饭,时间长了我们下乡干部也就见怪不怪了,没有夸张的大呼小叫,即使有个苍蝇也会风趣幽默的说“哎!别扔了,苍蝇也是大补肉啊!一般人不预定可能还吃不着呢”。

        夏秋的梅雨季节,下乡倘若遇上大雨磅礴,你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街道上的泥泞到农户家里走访。同样没有硬化的院子更是也泥泞不堪,猪圈、牛栏、鸡窝就像到了动物园。那股阴雨天才有的狗腥味,会让你体切身地体验到什么是原生态的农家,这样的环境恐怕如今的人们没有多少敢去尝试和体验的吧?

        记得还有一次在M村收公粮,派饭派到一个孤寡老人家里,近60岁的老人面色红润。她做得一手好面食四邻八村很有名。她蒸得大饽饽用当地的话形容“非常起发、喜兴喧腾、乔白乔白地”。(这段话只有胶东能懂)

    2019年10月3日在烟台“大悦城”超市拍到的胶东土话荟萃,你能看懂吗?(自拍)

        她扞得“过水碱面条”面熟时放到凉水里一抜,然后再浇上西红柿鸡蛋、虾皮卤子更是Q劲十足劲道的弹牙。美中不足的是家里有一条浑身长癞的癞皮狗,浑身毛发稀疏疙里疙瘩的让人生厌。老太太平时出门也挺利落地,但和农村绝大多数妇女一样不擅长收拾家,那面积不大的炕上,一套“铺盖”常年不变的摊在炕上。

        那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还有乡财政所的于所长和女会计小臧以及粮所过磅验粮的两个年轻人。于所长是部队副营职转业回来的,平时在机关是最爱干净的,他的业务是乡镇财政,坐办公室的时间多所以很少下乡。自打进了老太太的家,他始终抽动着鼻子像警犬一样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不时地皱着眉头,一副恨不能转身就走的样子。老太太十分热情,把被褥往炕里边拥了拥,又用一把笤帚疙瘩扫了扫人造革炕上的杂物,霎时间一股灰尘腾起,翻滚着的粉尘在阳光下显得是那样的张扬。然后她又用一块湿抹布抹了一下炕说:“出门没有带锅的,快上炕吧,孬好凑付着“逮”点! 

        深秋的中午,天气还会有秋老虎的余威,烧了火的炕头更是没法长时间的坐人,那样会烫的屁股生疼。上炕后于所长便把褥子叠起来坐在屁股底下,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把自己要用的筷子和碗擦了又擦,所长的这个举动在农村是十分令人“隔痒”的,(隔痒,讨厌的意思)那是变相打主人的脸不给人家面子。

    火炕是胶东一个重要活动场所,尤其秋冬季家人吃饭、会客、做针线活都在炕上。(摘自微信)

        他以为老太太没有看见,其实老太太在灶间端菜时看的一清二楚。

        还有那条毛发稀疏的癞皮狗它就蹲在炕旮旯用眼睛盯着你,希冀你能给它点吃的。趁着女主人不在场,我往“正间”扔一小块馒头拍打炕沿小声驱赶它走,可它吧嗒着嘴吃着馒头摇着尾巴又回来了 。它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打狗看主面”,顾及老人的感受一顿饭让你吃得浑身发痒……

        事后,有一个乡干部吃饭擦筷子又擦碗的趣闻在村里传了个遍。好像村民对于所长有了成见,已至于他每到这个村办事,村民们背地里就会指点说:“吃饭爱擦碗的那个假干净来了”!那时提倡的是作为一名合格的乡干部身子不能浮在面上,要沉到群众中去,因为到群众家里吃饭也是和群众打成一片、了解村情民意的一个重要渠道。几个月后,一次晚上工作汇报,领导总结时不点名旁敲侧击的给全体机关干部批评了个别人的小资情调,强调要和村民打成一片的重要性。

      还有一件记忆犹新的吃派饭。 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期,没有招商引资的项目、那时候农村经济都很薄弱,有的村基本上属于“空壳村”。有一次我们去一个A村,这个村是一个贫穷落后的村,派饭基本派不下去,每吃一顿饭都是村书记自己先掏腰包垫上让大队会计记账,然后到年底再从自己应上缴大队“三提五统”的提溜里面扣除预付款。村书记是一个60多岁很会过日子的人,平时对自己家里的人也是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过着清贫的日子。知道我们要去他们村里办理业务,才破例地让老伴用瓢挖了一瓢豆子换了点豆腐,又割了斤猪头肉作为中午的主菜,还薅了一些地瓜叶用开水汆了汆做凉菜吃吃,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农村吃地瓜叶。吃饭中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一盘猪头肉凉拌黄瓜的奇葩事。喝酒期间,突然发现对着我面前的一片黄瓜片在晃动,当时以为是幻觉,不一会紧盯着的黄瓜片又移动了一下,瞬间在我的脑海里叠加了很多科幻的恐怖画面,这是我一生不曾见到和预想到的黄瓜片在碗里还会动。我悄悄拉拉大队书记的衣襟。

    “干什么”?他问。我暗中用筷子指了指那蠕动的黄瓜片说:“;你看黄瓜片它怎么会动弹”?书记当时也很纳闷,用筷子拨拉开黄瓜片,原来是一只脊梁上有一条黑线的蛆虫在作祟,此时它正奋力地蠕动着在突围呢。趁其他干部都在聚精会神地喝酒说话之际,书记不动声色地把蛆虫夹了出去,甩在地上用脚碾了过去。然后像什么事情从没发生过的一样酒照喝、饭照吃。事后我反复回忆这奇葩的一幕,问题出在哪里呢?是猪头肉不新鲜?这个不可能!是黄瓜有蛆虫似乎更没道理。最后想明白了,这个蛆虫可能来自菜板的夹缝,农村庄户人家经年累月使用的菜板夹缝里面有大量的菜屑,潮湿使得蛆虫有了滋生繁殖之地,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问题就出在菜板上盛菜时让它混进去了。这确实是一个让现代年轻人不可思议和难以接受的经历。昨天和我的一位外省的朋友微信说起这些事,还没说完他马上制止说:别说了,恶心死了,今晚的饭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但是在哪个吃派饭的年代确实发生过。当年我也是克服了心理上的诸多不适应而去适应的,这也就是俗话说的:“人,只能去适应社会,而不能让社会去适应你”和“入乡随俗,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的道理吧!因为任何时候生存才是第一要务,不进则退,物竞天择的自然生存法则让你没有理由作呕,仅此而已!

        上面说了,到村民家里吃派饭也是架起群众与政府之间的纽带和桥梁,体现一名乡镇干部“三同”的其中一同,“同吃”。而我们的乡又处于三县交界处,南面与莱西县接壤,西南面与莱州市为邻。 据说85年的某一天,县妇联的妇女主任和干事驱车到我们乡的一个G村下乡搞调研。那是一个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它朴素俊美的犹如一位小家碧玉的村姑。村庄山峦环绕、松涛掩映,一条蜿蜒清澈的白沙小河串起两个村子相连。不过那个临近的姊妹村它已经属于莱州市(那时称掖县)管辖的地盘了。村支部书记接待,村妇女主任陪同。听完了汇报已经接近晌午了,那时农户家里还很少有收音机,电视机也不普及。农村贯彻上级指示的上情下达主要喉舌还是每户炕头上的小喇叭。吃饭时大家盘腿而坐,边吃边唠吃得津津有味,小喇叭一播音尴尬的事出现了。

        掖县人民广播站!

        掖县人民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现在播报《掖县新闻》。

        一番广播呼叫打断县妇女主任的咀嚼,她想,我是招远妇联的怎么跑到人家莱州的地盘上指导工作了呢?而且指导的语气还是那么雷厉风行的干练。此时,她已经明确知道因为口音、习俗、土地、小村相距不远确实闹误会了。这饭在知道闹了乌龙后也实在无法吃下去了,妇女主任对陪同的村书记和妇女主任尴尬笑着歉意的说:“真对不起打扰你们,让你们破费了,我们走错村了,而且还批评了你们”。说着抓起提包下炕要走。村书记和妇女主任赶快阻止,笑呵呵很实在的说:“这有什么!吃吧!吃吧!说实话给你汇报到一半我就察觉到闹误会了,但你给我们村指导的工作也很到位啊,指出了妇女工作的不足,这也正是我们以后要整改方向是吧”。

        后来,这件事一直是机关干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美谈。到我内调到乡里时已经发展成了一句“XXX下乡管的宽”的歇后语啦……

    忽如一夜春风来,个体饭店、酒楼逐步兴起,有时到田间现场办公过了饭点村书记也会带我们到饭店吃一次简餐。(自拍)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生活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派饭对我来讲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去。据工作在祖国各地的同事们说,如今各厂矿企事业单位都有了自己的职工食堂,每天交少量数额的餐费,早、中、晚餐便可以在食堂吃到品种多样化食品。

        到90年代中期,我们下乡吃饭的硬件设施也得到了相应的改善。经济条件好的村有了小伙房,做饭的农户平时干自己自留地的农活,有下乡干部吃饭时便提前回来做饭,做饭者除了省了自己的粮食外,还可以挣大队补贴的工资。条件差一点的,包片的我们会找一个距离相对居中的村,指定一户卫生条件好的农户做饭,或者村里出资给我们置办了锅碗瓢勺自己开伙,资金来源吗是“打平伙”(有筹钱AA制的意思)或片里开展某项现场会奖给片里的奖金。再后来,人们经商的意识空前高涨,如雨后春笋般乡里冒出了5~6家个体小饭店。唯一一条贯通乡里通往外县公路驿站的《工农兵饭店》也被承包者装饰的焕然一新,和另一家引进的酒店相互暗中较劲地竞争着。这个时期,我们下乡干部有时候忙的过了饭点,村书记便会吆喝着我们骑着摩托车到镇里饭店吃一次简餐。在日常的工作中,我们真实地感受到了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的惠农政策,时代在变化中前进,我们的生活明天更美好!

                        文章指导:  微笑。

                        文字校对:  沙枣。

                                  2019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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