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把晴雯想得温暖些。
她出场时,是笑着跳着的,像一株野蔷薇,一抹幽香,醉在风里面。她笑着对宝玉道:“好啊,叫我研了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扔下笔就走了,哄我等了这一天。快来给我写完了这些墨才算呢。”一派的娇俏动人,想来,平日里,她只跟些笔墨打交道,银笺彩缕,红袖添香--她原就不是个粗使丫头。
不去论她的身世,《红楼梦》里的丫头们,都各自有各自的辛酸。对晴雯来说,父母是消失掉的一缕紫烟,她亦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了。她的记忆里 ,只有大观园,只有怡红院,只有那一树的海棠花,年年岁岁,都是那般模样。上帝在遗弃她的同时,也给她补偿,比如美丽,比如聪明机巧。这是她命运的砝码,她凭此,在大观园里,跻身于大丫头的行列,锦衣玉食,甚至养尊处优着。
对此,她是满足的。她本无过多希求,若有希求,也一定是希求永久,一生一世就伴着宝玉,就住在怡红院里。那是她认定的家园。怡红院的院门一关,那片天地就是她的。世事的险恶她不去想,她也没这个心计去想,她看到的只是眼前的快乐与安宁,如檐前照着的那一片日光,永远地照在那里。她在日光下举着针线笑,给宝玉缝大红裤子。
又或者,帮宝玉研磨铺笺。笺是她喜欢的,她在桌上,缓缓地摊开它,而后高声笑着叫宝玉,也或者,是跳着去把宝玉拽过来,接着他坐下,把笔塞到他手里,让他写字。他们,那里是主仆?更像青梅竹马的两个,宝玉,是永远的宝玉,而她,是永远的丫头,她给他沏枫露茶,他给她画柳叶眉。一屋的温馨,足以他们慢慢消化。
美好总要消逝的。就像晴雯在临死之前,对宝玉说的那句:“早知今日,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当日又如何,海棠花下,碧纱窗前,良辰美景。。。
到底,晴雯还是去了,她带走了清婉,留下永久的思念,永久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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