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躺在床上,蜷着腿,胳膊搭在床边,有些紧张,不由的想咽咽唾沫,可舌头是麻的,喉咙也是麻的,嘴巴里涩涩的,使不上力气。药劲上来了。
进屋前,在门口排队,护士发给每人一瓶药,瓶身拇指般长,瓶口拇指般宽,带一吸管。吸了一口,稠稠的,跟酸奶似的,可这味与酸奶比差远了,说不出来的怪,有股子味,涩中带苦,难以下咽。给自己打打气,吸下这管药,瞅了瞅周围,一同排队的几个人无不咧嘴、皱眉、眯眼。
房间挺宽,也很长,在外面看是很多房间,其实进入里面一瞧,房间都是通着的,排排放着很多张床,铺着白床单,放着白枕头,床与床之间距离很宽,隔着屏障,挂着幕布,幕布也是白的。医生和护士同样是一身白,俩站我前面,女护士调试着摆放床头的仪器,男医生低头翻看着手上的病历,应该是我的吧。
隔壁传来阵阵呕吐声、干咳声,打破了这屋子里的肃静,也给我心头增添了很多问号,这是咋回事?
护士走了过来,核对了姓名之后,问我是否带了毛巾,我点了点头,递了过去,护士折叠了一番垫在我下巴下,拿出一漏斗样的东西,给到我,让含在嘴里咬住。嘴巴被撑开了,呼吸的时候,感觉空气会顺着通道进嘴里。医生放下病历,扭身检查仪器,手握着一根管子随后也走了过来。
“不要乱动”医生对我说道,紧接着一根黑、硬、凉、滑的管子穿过咬嘴的通道,伸到嘴里,然后顺着喉咙往下探,一点点下降,跟蛇入洞似的。管子在嘴中时并无异样感觉,刚一进入喉咙,眼泪就冒出来,来不及反应,好像一下子拧开了水龙头。管子伸到喉咙中部,呕吐开始了,准确的说是干咳,这个时候其实还没开始吐东西。身子更蜷了,两手死死抓住床单,脑袋不断的低下,想着抵住管子不让其继续深入。
冰硬的管子如关二爷,势如破竹,过关斩将,长驱直入。拿下喉咙关口,便踏入食道地界。这会功夫,体内的反应更加强烈,呕吐声的音调也随之升高,身体起伏也开始加大,不晓得怎么回事,管子在食道处好像被阻住了。医生握着黑管,往下伸不动,看着屏幕,对我喊道:不要弯腰,头摆正,身体伸直,放轻松。
此时的我,眼泪与胆水齐飞,呕吐共干咳一色。泪水飙出来,糊满脸;胆水溢出来,遍满腮。我的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整个画面成了黑白。深吸几口气,闭上眼,酝酿会情绪,慢慢伸开身子,调整好头颈姿势。一会儿后,医生手上发力,黑管子再次启程,继续探井。
度日如年,什么感觉?不知道,不过度秒如年的感觉我是清楚的。躺在床上,感觉这副身躯已不是我的,管子在体内搅腾,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咳咳咳”的声音,时高时低,在房间内飘散,同时隔壁也不甘寂寞,“咳咳咳”声也此起彼伏,交响乐一样,不过这乐曲可不是欢快的。
医生倒是气定神闲,这场面见多了,站在床边,一边顺着管子,一边与护士聊天,谈论着当下正热播的电视剧。我在床上可没这么雅兴,只想着苍天呐,赶紧结束吧。
终于,黑管来到胃里,医生观察着屏幕,不断调整着管子的方向和深度。管子东探一下,西探一下,我貌似感觉胃都痉挛了,或许是太紧张,幻觉了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体会到是嘛意思了。
黑管在胃中徘徊良久,做完了功课,检查完毕,终于开始撤离。这辆车挂上倒挡,沿着原路缓缓后退,胃,食道,喉咙,嘴巴。我感觉春天来了,八年抗战即将结束,小日本被赶走了,心情能不激动吗?取下咬嘴,管子出口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一口呕物吐了出来,赶紧拿毛巾捂住嘴接住,擦了两擦。舒开双臂,翻身仰躺在床,太累了,我得歇一歇。再拿一条新毛巾,抹了几把脸,这脸都不知道花成啥样了。
“检查好了,可以出去了,半小时后到门口前台拿检验单。”医生收起管子说道。护士在一旁整理东西。我翻起身,坐了起来,身体好疲惫,喉咙发疼,试着哼两声,嗓子哑了。
以前听人说过关于做胃镜,只有耳闻,这次亲身体验过了。我想说,这罪,还是不要再来第二遍。
记录2015年6月一次做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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