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篇小说《幽默家的自白》中,主人公原本是一个有着特殊潜质而不自知的小职员。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祝贺经理寿辰之即,他被推选为贺词发言人,同时也是撰写人。
为了营造一种欢乐的气氛,这段贺词他也是挖空心思,运用警句,双关语等,筹备了足足一个星期。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不仅总经理咧开了嘴,也在同事顺水推舟的哄笑中成就了自己幽默家的名声。继贺词之后的一段时期内,同事们一直怂恿煽动他自满的火焰,指望他哪怕是在买卖和资产负债表上也能运用他的滑稽轻松的天赋逗他们一乐,否则他们会表示失望。
同事们的鼓动和吹捧使他成为小镇上的名人,报纸上引用他的言论,社交集会上他也成了不可缺少的角色。
众人对寻求轻松心境的渴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获得的途径和可以制造轻松的对象,而且这个对象的笑话风格是和善亲切,不流于讽刺的。大伙的鼓励与认可使他找到了表达和表现的自信,并且走上了另一条谋生之路——与一家著名周刊签订合同,薪酬也比原来所在公司给的要高很多。
他辞职了。连他妻子也认为他从此不再是五金行当打工的奴隶,而是专业的被更多刊物认可的幽默家了。既然是幽默家,怎么能甘心自己的一个有趣念头被形式所拘囿,大可以将一个两行的笑话改头换面拉成四行增加产值,还可以加点韵脚装饰和加幅插图,将它变成不能辨认原本面目的讽刺诗,以便以这些决窍赚到更多的钱。
收入变高了,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他不再是五金公司那个普通职员兼没什么了不起的滑稽角色,而是镇上被他人另眼相看的有点儿地位的人。
然而,仅仅五六个月后,他就变成了滑稽界的江郎,那些曾经召之即来脱口而出的笑话仿佛泉枯水竭一般,掬之困难。这对于一个靠创作谋生的人来说是可怕的。他渴望从朋友们的谈话中汲取可用的能量,他心力憔悴,贪得无厌的待在他们中间,等待他们机警的话和风趣的言语一出口,像饿狗抢骨头似的扑上去,然后偷偷地转过身去,把它们记在那本须臾不离的小本子上或者袖管上,作为创作资源的储备。
曾经那么幽默风趣,时时为别人提供消遣和欢乐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一个为了谋生、时刻准备窃取剥削别人创意的人,怎么不让人大跌眼镜,简直就是异域版的《狐狸和乌鸦》。
幽默家从朋友们的回避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悲,但他没有停下搜罗材料的脚步,一人一地一时一题他都不肯放过,甚至在教堂那个庄严的地方,他也试图将牧师念出的长韵颂诗,和合唱队庄严的赞美诗,改造成滑稽的变奏。
心理学家说:一个人越注重什么,就越容易被人控制。
幽默家注重谋生所必须的物质,而此时他的物质来源于幽默瞬间的价值转换。他就这样被幽默创意和材料控制了,连家庭也变成了狩猎场。
第一个狩猎对象是带给他无数愉快和支持的妻子的思想,他狡猾的怂恿妻子把心里话掏出来,再把这些本来用于丰富家庭生活的珍宝,以无情平庸的形式明码标价公诸于众。更有甚时,像贪婪的狼谛视柔弱的羔羊,想从她喃喃的梦话中为次日的苦工找启发。
第二个狩猎对象是两个幼稚可爱的儿女。幽默家发现这类幽默的销路很好,于是。像印第安人偷袭羚羊似的,偷偷地靠近隐藏,窃听他们玩耍时的嬉笑稚语,甚至冒着放火的危险藏在落叶堆中。惹得孩子们像避瘟神似地躲避他。
即使这样,他的困境还是被签长约的报社发现了,因此终止了与他的合同。
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邂逅殡仪馆的彼得,他在彼得愉快友好的招呼声中进了殡仪馆的后屋——在那个放置黑黄檀木棺材灵幡等庄重配备的地方,也是在生与死的交界处,感受到了和平沉寂和蕴含着庄严肃穆的思想,像怡然自得的哲学家一样,找到了心灵的归处,即释然和谐与宁静,彼得在这样的环境中活得谨慎踏实淡然,却又不失对事业向好发展的积极态度。
就这样,他通过一屋一人,在悟到生命真谛的同时,以一种更务实更坦然的生活态度,回归到了生活诗意的栖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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