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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大厦

石城大厦

作者: 梦芜阁 | 来源:发表于2018-02-05 20:51 被阅读0次

      在我们家乡话里,老故事开头的不是“从前”,而是“老早”。而石城大厦的故事,是老早同治年间的事情了。

    石城大厦--陈家大屋

      1864年,也就是同治三年,“奉政大夫”陈公石城在茶陵虎踞乔夏村修起这样一座大厦,故称作“石城大厦”。可如果现在你去跟当地人打听,大家只惯熟悉了它“陈家大屋”的名字。乔夏村为陈姓村,全村姓陈,从江西徙居此地已有600年了。如今这栋历尽百年沧桑的老屋,看着村子里一年年挤满了新式建筑,不知里面住的,多少也是陈公子孙。

    “二进”处六脚桌

      屋子由青砖搭建,三进六厢十八厅,一百零八间房,可想而知,曾经的陈家大屋里是多么热闹,而如今地上软腻的青苔满布,一张六脚木桌摆在当间,凝固在不曾被打扰的老旧时光中。

      然而在我印象之中最为深刻的,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古董一般的神龛,或者过去的代表农具石磨和舂斗,而是厅中摆着的六口棺材。

    石磨和舂斗

      对于棺材的认知开始于白事会,只能远远望见,所见甚少,大人们也不好怎么讲解。在我眼里“棺材”就是一种容器。

      小的时候,在阳光充足的早晨醒来的时候,我习惯在薄薄的毯子里回味着余梦的温度,用胳膊和腿把毯子撑起来成一个小小的空间,浅草色的毯子在阳光下变得透明了起来,细碎的花纹清晰可见。

      这像一个什么呢?我在这毯子里,四周方方正正的,像一口棺材。

      现在想来,这还是一口便宜棺材,平平的盖板容易被坟的填土压垮。而当时的我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没有什么害怕,那么好的阳光,还是早上,我躺在一口自己定义的棺材里,与世隔绝,觉得很幸福。

      那时的我还小,可能意识不到那是一种终结的象征,不明白生死,自然没有别的感受。如果你们多去去乡下,去老人们家里坐坐,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的“寿材”很多就摆在厅堂里,厨房后面,存酒的屋子,被遮雨布或塑料膜盖着,下面用两个木架子撑着以防潮。老人都不在意准备自己的身后事,做棺材、照遗照之类的事情,反而自己提前的考虑。而对于做好的棺材,他们意识里都把它当作像神龛一样的东西:无用而又必须;或者是像为冰冻天气备下的粮食,以防万一,有合适的地方放,那就放着吧。没人觉得害怕或者说晦气。

      如果要说是这一种豁达的生死观,倒也不是,那些棺材就这样摆着,摆在每天必经的地方,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在意了。因为这些东西背后的真正含义:生老病死,都是必定会到来的,就像这一口棺材,到时候必然会出现,必定会谁也不知道时限地放着。而东西在这儿放久了,也觉得像是必须要放在这儿的了。(出于尊重,没有拍照)

      那些棺材就这么在吃饭的桌子旁放着,每一厅都放着两口,守屋的老人在里面忙活,杀鸡祭祖,围着那天井洗菜做饭,往大圆桌上摆满各式农家菜。从前在这幢大屋里走动的那300多人应该也这样,到了年下了,大家一起坐下来热热闹闹的吃饭。然后随着时间轴往后拉动,家族逐渐开枝散叶,分火异爨,陈家大屋里人影渐稀,入户的地砖上青苔遍生。


      1959年,这儿开办了联合工厂,可也只是热闹一时,如今外面新式楼房林立,而隔着几亩水田之外的陈家大屋里,穿堂而过的北风,不时撩动着那一口口棺材上满是灰尘的盖布,就像生死或者过去与现在、回忆与现实之间的气息的交织。

    陈家大屋门口

      我很喜欢陈旧的东西,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价值或者故事,只是喜欢那一种被遗忘的东西被我发现时,我对它独有的那一份理解。它是时间之外的事物,它不在这个世界的广泛定义之内时,发现它的人我,就拥有了唯一的解读权。挺自欺欺人的,但是这不妨碍外面世界的运转。而这些陈旧的东西似乎注定是要走向湮灭,就像老家的房子,老的塌了就被推平了,然后新的房子又建了起来。可又说有那么多回忆要用来这些老旧的东西来保存的。他们在我们眼中的意义似乎还是停留在过去的时间,其实已然被现在的世界遗忘,时间不会停滞。那些石块砖瓦,该休息就休息吧,尘归尘土归土,终会投入到新的轮回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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