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到这里那年35岁,年轻而不自知,行政楼的领导和同事大多比我年长,小朱小朱地叫着,像流水一样自然的事。
我努力装出中年人的淡定,其实很小的事也会有高涨的热情。爱打扮,每天恨不能精致到脚趾头。容易感动,追个剧就跟自己谈场恋爱似的天翻地覆。看见帅哥会心动,尤其钟情戴眼镜的文艺小生,白月光是裴勇俊那样的。
一晃十五年,我在前个单位十七年,快扯平了。偶尔还有同事会叫我小朱,听着亲切又温暖,真是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忙碌而平静地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叫我小朱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不再每天都在意自己是否好看了。爱情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也不轻易感动了。喜欢的帅哥都老了,更愿意看丑男飙演技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2、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离哲理性的文章远点,要看轻松的文字。
读《长岛小记》,作者郭红是周国平夫人。一家四口因为疫情滞留长岛,在漫长焦灼地等待回国的那段时间,她的记录却满是暖色。欣赏文字的同时不由感叹,乐观真的是天生的,很羡慕她的这种天赋,能在黑夜中第一个找到星星。我这种天性悲观凉薄的人,大概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那样的快乐,但至少在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共情的能力还是有的。
而读着读着,沮丧的心又燃起了小火苗,我也可以写的,只要写着,就很容易满足。
3、天空被浓云一堆一堆地占据,将雨未雨,又刮起了风,使得这个夏日的傍晚显得格外奢侈。
那朵云真低啊,好像就在两座楼的腰间,仿佛再飘近一点,窗户里的人伸手就能够着摘一缕下来。虽然知道是一种错位,可它真的真的很近,近到上面的后面的云都成了背景,像两个世界的云朵。
它很薄,因为薄就没有那种圆滚滚的富态,而是像被随意撕扯开的丝棉,有着散漫的不甚清晰的边界。丝棉是青黛色的,果然是“黛云远淡”啊。
它的形状不停变换着,没一会儿就攒成了一团,等我走一段再转头,它已经不见了。天上的云幕扯得更宽了,云和云之间水蓝水蓝的底色都被遮蔽了。
豆大的雨点打下来,落在我身上的几颗会不会是那朵云变的,降到人间来淘气一回?想到我曾经看过它瞬间的模样,真是免不了得意一番。
4、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他能带给你不同的生活,而是你和他过着与其他夫妻一样无二的日子,却格外有滋有味。
5、她醒了,窗外仍漆黑,不远处传来车声粼粼,在寂静中有种不容分说的威严,那是时间的碾压。
她是刚从梦中醒来。关于他的梦从来都是单纯的,没有任何情欲的成分,这其实不符合四十岁女人的生理。
他与她同桌而坐,教室很宽满是学生,但都被虚化了。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甜蜜地微笑。她手里翻着一本书,琼瑶的小说。他说她看小黄书。她更甜蜜地笑,他和书里面的男孩子一样好。
他的脸看不到,只有那肩给她。她的长发飘呀飘,她的甜蜜飘呀飘。同学们都知道,她和他。
6、绝对的心理健康和绝对的身体健康一样,是个泡沫。
7、她那么黑的脸膛,头却梳得溜光,像一个紫得发亮的大头蒜。
我们在谈另一件工作,请她等一会儿。她却不安生地间或插问一两句,对方偏是个话痨,立马接过茬,二人倒聊得热络了。
我不再说话,任他们去。离十二点只有十分钟,我打定主意到点逐客,这样的结果是你自己造成的,莫怪我。
那人终于走了,十二点差五分。她转过来靠近我,语速飞快,似乎倒完这些豆子她就卸了担子。我一句没听进去,不想听,一上午马不停蹄也疲倦不堪,让她把资料留下再说。
她抓住我的胳膊。我穿了件白色无袖曳地长裙,她那么黑的手抓住我雪白的胳膊。她的手都是汗,粘腻腻,凉冰冰,我很不舒服。
她走了,我赶紧洗胳膊,洗掉那不快。
8、发廊的小哥把她的刘海剪得像村姑,眼睑下的脂肪粒颗颗饱满圆润,按网上说的喝了几天酸倒牙的柠檬水也不见效。再不敢用针挑了,这几年色素沉着特别厉害,她又买了一种马来西亚的甘油来搽不知有没有用。
这种年纪的脸色不太稳定,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余些水嫩,而一两天劳累了立现一脸的灰败,心里便颓丧得连镜子都不愿照。偏又是这样心思清晰不过的人,那些美颜后的温润无瑕更像一种讽刺,她宁可躲避这讽刺也不想自欺欺人,所以如今是极少照得很近的,经不起挑剔的脸远远的轮廓倒还秀气,让这个女人找回一点自信。
9、一个醉酒都不肯失态,只会倒头大睡的人,若作为朋友,真的不够带劲儿。
10、大红色塑料盆里,七八条墨绿的鲶鱼安静横沉水中,纹丝不动,如入定的老僧,甚至连一个气泡都没有,似与菜市的喧嚣隔绝万里。而那身上突兀的朵朵圈纹,分明又与这世界鲜明对抗着,自以为仍是泥淖之王,仍可凭狡猾腾跃嘲笑人类,却不知死亡已近在咫尺,只待某人一相中,便与豆腐蒜头作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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