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除了点头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墨黑色的长发散在肩上,入面是蜡色的黄,一张迷茫呆滞的面孔。眉毛是细细的长,眼睛却是木木的空洞,黑色是黑色的瞳,白是白色的眼白,没有光黯淡无神。鼻梁骨却是生得俏丽,侧看顺滑可观。嘴唇单薄无血色可言,多说唇薄之人无情,想必是有道理的,顺着她低头的目光我才发现这秋寒之际,仅以单衣覆之,想必寒到骨子里去了。
我瞧了眼旁边的小厮,点头示意买下这丫头。
她还是呆呆站在那,任小厮解下捆在手上的草扣。天凉又绑得绳紧,白色羸弱的手腕上是触目惊心的黑紫。我瞥了眼在旁身酒气的落魄男人欣喜若狂把着钱俩,忽然觉得恶臭转身就离开。
她说谢谢公子。我没有回头,想必是没有哭的,声虽小却无颤音。
“何名何姓?”
她跪在地上头深深埋下,我看不见她的脸。“贱奴不曾有名有姓。”
晚间的时候我在书房抄书,忽见一句“偶病閒辜月,因吟瘦过秋。”且唤辜月罢。
辜月,识于辜月,方为惊艳,后为惋叹。
我出生单薄,终日药进,确确实实是个出名的药罐子,若要提及肆县李家公子,旁人必提及我这个病秧子怎么一点点吃垮李家的。家父本是老年得子所以宠爱不得,奈何娘胎里出来早些得了个病,也不妨家父如何惯惜。日日是人参鹿茸沉香雪莲补着,苟且活到舞象十六。天天捂在屋中自然就习得诗词书法文才,奈何是商贾人家不得科举,只好日日画舞习字。父亲怕我郁郁不得志便派小厮带我四处走转,其实不得,我更愿意待在屋中抄书。
十六那年,母亲逝世。早先受了母亲些教条气的三姨娘不停在父亲耳边吹风,占着自己孕一幼儿越发跋扈,父亲怕我受了欺凌他再无法顾及,便找了理由让我住到偏院好生休养,这一来我就离了家,这才发现李家其实早已开始衰败,靠着父亲苦苦支撑才能维持现状,念着父亲这下年来生的白发,不禁一阵苦涩泪眼朦胧。
深秋的时候好久没出门的我唤来小厮,披着衣沿着河走一走。许是好久不出门的缘故,吹来的风都是带着清甜,一下子扑面而来惹得我连连咳嗽。“要不咱回去吧公子?”小厮试探着问道。“无妨,应该出来走走了。”我看着远处枯掉的落叶树怔怔回答道。
这些树之前遇到的时候还是绿着的呀。
这一路走一路瞧,也见得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小厮也开始向我撒起娇打起诨来,提及了些先事,整个人都变得愉悦起来。直到走到桥边,见了她。
我买下了她,却不知买来何用。我说,辜,去扫叶吧,她便去。我说,辜,来帮我研墨吧,她便来。我说什么,她都不说话,只是点头去做。
若不是那日她唤我一句公子回我句话,我就当她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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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知道她不同。
我就知道她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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