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这个秋天从夏末的一场雨里慌不择路地赶来，属于它的每一丝每一寸都是湿淋淋的。只要一阵风，几朵阴云，雨水便会落下来。蝉鸣在喋喋不休的雨声里渐渐老去，树上的叶子一日日黄了……

此时窗外的雨不停地唠叨着，低语时如豆蔻年华的女儿家害羞着，用蚊蝇般的声音刺挠着人的耳朵；喧嚣时铺天盖地，声音直往人心坎里撞，好像它是有着什么苦怨的。

我望着窗外已细密交织在一起的雨，想生命中有过多少这样多雨的秋天?此时雨滴落在水泥地上，叮咚，叮咚……

我忽而想起幼时的屋檐和檐下排列整齐的小水坑，雨滴滴在水坑里的声音像音符。幼年的我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任雨水穿过指尖，有雨丝飞溅到我的脸上，唇角……而我关心的是后院的柿子会不会被雨水打落?

那也是一个多雨的秋天，雨极是痴缠，地面的泥土已经成了淤泥，院落里深深浅浅的脚印上落满了梧桐和白杨树的叶子。距离窗户最近的梧桐树根部生出了木耳，梧桐枝丫附近生出成片的白，似刚长出的蘑菇。

那时的我坐在门槛上看着雨水落在地上，研究地面上无数的小水泡。看着它们聚了，散了，然后又有无数的水泡再次出发。如今才明白那是一场前仆后继地演绎，演绎出发，相遇，相聚，相离，归去……

那时候我是极恼这样的雨，怎么可以不眠不休地下半个月之久?我分分秒秒都盼着天晴，会时不时问母亲"天什么时候就不下雨了?"原来盼望也是煎熬的。

后来朋友远嫁那年也下过这样缠绵的秋雨。她出嫁那天雨声格外喧嚣，洁白的婚纱上都有了泥点做成的花。她走出家门时突然抱住我哭"我不想走，不想结婚了……"

我当时劝慰了她好一会儿，陪着她坐上婚车，又送她去了火车站。我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的瞬间，心一点一点空了，别离的忧伤捻的人心疼。那时我觉得雨也似了解世间别离意，跑来遮掩泪水，遮掩不舍。

那场雨让我知道有种别离很痛，但这痛又是奔赴另一场幸福的必须，而人生哪里有两全齐美，向来都在取舍之间。

再后来便是十年前的那场秋雨了。它倒是时下时停。雨滴常常和阳光同在，让人分不清是雨天还是晴天?

而那年的银杏叶也是颇为难的一丝丝泛黄。当银杏叶变成金黄时，雨水才开始怨妇似的喋喋不休。一片一片银杏叶，杂乱的在雨中逃跑般，仓皇落在地面上，在雨水中飘着转着。

也是那一年孩子的病刚刚确诊，十月都变得格外忧伤，更有不时敲打着窗的雨滴。我整夜坐在窗边听雨声，如同在听自己的忧伤，期盼与煎熬。我又慰藉自己当阳光穿过云层时一切都会平静美好。我想，不管多么狼狈总该怀着期望前行，人生才不会枯萎。

今年的雨水似乎更多。前两天我给母亲打电话得知，故乡的河水已漫出河床，在乡间的路上横行无忌地奔跑，白杨树的半截树身浸泡在水里……

我想雨总会停的，不会停的是人生岁月。时光在人的记忆里辗转着，磕磕绊绊着，曾经的伤悲苦痛都会被岁月里的雨一点点淡化。人就是在这一场场雨里煎熬，期盼，渐渐豁然开朗，人生百味最后的归宿都会是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