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写作成长营。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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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回湖南老家几天了,这些年农村变化挺大的:女人们跳起了广场舞,砌了不少的新楼房;村道水渠砌了水泥;种了风景树、砌了垃圾池;家家户户摩托车代步;路上来来往往的农耕机械,城市化进程让这里几乎成了空巢、只剩下老年人、儿童和年轻人难得一见;小学、中学、高中成了废墟……
进步了不少,也流失了不少。
再没有黄昏时的呼儿唤女、袅袅炊烟(用电和液化气);在没有插秧、割稻农事忙,机器取代人工;再没有家家户户的鸡犬相鸣(很少喂鸡,直接从菜市场买鸡和鸡蛋);再没有骑车骑累了,停下来找村邻讨碗水喝,借下打气筒,说说闲话;再没有一群孩子的追逐嘻闹;再没有晚上大树底下纳凉,睡竹床,闲话农事(躲进了空调房)……
儿时的农村不见了,现在是半吊子的小城镇。
用钱能解决的事儿好改变,人的思想却变化不大。人最多的地方永远是牌馆,最不遗余力做的事儿就是红白喜事摆酒宴。
听说今年国家下了命令:除了婚嫁的红喜、寿终正寝的白喜,一律不属摆酒!真是大快人心,这股劳命伤财的歪风早该制止了。我试着找了几个人闲聊,无一不拍手称快。以前他们群体的跟风、攀比、无意识做着自己也不认同的大摆酒席,仅仅是因为“怕被别人说,怕让人瞧不起”。像溺水的人,在漩涡中,无法自拔。法律的橄榄枝,对于他们像溺水救命的竹篙,终于可以上岸了。
乡村不大,一个家庭的事,像新闻一样,迅速弥漫,众人皆知。
最近我家邻居,赶上了风口浪尖:夫家三兄弟,婆婆是自己的亲姑姑。老人家90多岁生活不能自理了,三儿子按月轮流照顾,持续几年了。为老人的问题兄弟失和,牵扯一系列的旧曾往事…
换做以前,我定义愤填庸,打着道德的大旗,在心里把他们批个遍,实际行动上却寸步难行。
现在,我只有悲悯,我看到的是每个人都不易:生老病死、老人的不易;邻居家的阿姨60多岁了,慢病缠身多年,高血压、糖尿病,照顾着家、刚刚做完肠癌手术的小女儿;邻居家叔叔快70了,每天出去做电焊工赚收入,回到家就去割鱼草喂鱼;大女儿和女婿在外打工,努力挣钱、预算5年还掉刚起楼房欠下的债、还要养两个孩子。三辈人,哪一辈容易呢?谁不想生活得轻松自如了?
养老,重疾是个很严峻的社会问题,真不是一个家庭能独立扛住和解决的。
不是当事人,不能真正的体悟他们的感受,提供不了切实的帮助和可行的方案,至少不要带着道德优越感去批判。
在村道上信步,路过一个比较熟悉的家庭。阿姨见到我热情的打招呼,起身给我去摘枇杷。我替她抱着第二个孙子,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家,养了几十只乌鸡,上百头的猪,种田,带孙。我估计,除了每天给严重糖尿病的自己注射胰岛素,她从没想过自己。闲聊时,我说真能干,家里的活一点不耽误,还可以带孙子。她说:没办法,带孙子这是她的责任。大孙带到12岁、上初中了,小孙才九个月,是她力劝小两口生的。表过态孩子她带、奶粉钱她出。儿子儿媳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
认为“带孙子是自己的责任”,这种思想,在我们这儿十分普遍。
这位阿姨经常被人吐槽:脑子一根筋,家里收拾不利索。如果不是这样,她能忘记自己是个病人、这么快活的忙碌吗?能胜任如此巨大的工作量吗?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老伴由衷的信服她,他们幸福着自己的幸福,岂是旁人能懂得?
我的爸爸,一大早骑摩托车去镇上给我买早餐:2份牛肉米粉、4个花卷,6个肉包。
我妈惯列的埋怨:啥都喜多、怕不够,结果总会浪费。煮饭煮的米饭快把电饭锅盖顶开,烧开水满的溢出来周围湿一片,烂七八糟的东西也往洗衣机里扔了洗,家里电器烂的特别快。喂猪也可以把猪给喂撑了,主烧液化气很多年了、依然往柴屋里存柴、旧的还没用被粉虫蛀了、新的还往里面填……车轱辘话,说了多少遍都不腻。
我很淡然,想说就说吧,我爸听了不烦就行。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吧,我知道这背后有爱意和匮乏感就行。
乡村还有一个很具特色的普世价值观“红眼病,恨人有,踩人无”。
当别人过得红火时,暗地里挖坑使绊子,总想把别人拉下来和自己过的一样苦。这样自己的生活就成为平均值、成为“常态”,守着这个常态、可以不思改变,也会“心安理得”。
十多年前,我家跟村集体租了一片常年荒费的低洼地,下雨即涝、不能耕种。我们租来挖成池塘养珍珠。挖土机开工的当天、遭到整村民组的起义举事般的阻挠,这片遗弃地突然变成关乎影响口粮的宝地……后来,用了和租金同样的钱分给他们,一切顺利……当时,我哥说,如果我们家族出过杀人犯,不用花钱,也可顺利……这个说得很到位,“吃得苦、霸得蛮”也是村民的特质。
还有一家租了很大面积的水面,放了约7万的鱼苗,没几天被人下药,全部死光光。没有深仇大恨、只是羡慕嫉妒恨,宁可花上几千块钱的药费去坑人,损人不利己。这样的事也不止一次。
他们当然知道有法律,也深知,小镇上的执法力度和警力。约束他们的更多的是自身的道德底线和世代相传的价值观。
在这里,那些懒惰,不勤快着土里刨食,日子过得不景气,是被瞧不起,甚至受欺负。“吃苦耐劳”是第一特质和价值观。
这些是他们性格中的“刁”,是因无知对新出的、美好事物的抗拒,不能顺应。需要时间、看到榜样、尝到甜头,被动的接受。去追赶差距,而不是拉低、抹平差距。
被歌唱颂扬的憨厚淳朴,也是真真切切的。同样的土里刨食、望天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几十年的固定不迁徙,积累沉淀下了深厚的感情。
盖房子、红白喜事、农耕等等的互帮互助,天灾人祸时,更是整齐划一。
有次结婚宴,不知是前女友还是前男友,请了一伙人持刀闹事。正围桌吃饭的乡里乡亲,不约而同抄家伙对抗,匕首砍刀,终敌不过锄头和铁锹。演绎了一把“一寸长,一寸强”战事。
邻居家的池塘,鱼翻塘。(夏天暴风雨前闷热,群鱼缺氧窒息而死),一年的收成就这么转眼间消失。女人们哭作一团,男人们没哭呆若木鸡。整个村民组的人不约而同、自发,有组织的行动:男人们下水,快速的把鱼捞起来(死掉的鱼会快速地沉入水底的),女人们迅速的装上板车,分五路去各个村半价售卖,两辆汽车去远一点的集市。本村的人无论需不需要都买两条,邻村的、集市的说明情况、半价急卖。硬是挽回了一半的损失,送到主人手上。
小时候很多房子有茅草和木头。在主用油灯、烧柴火做饭菜的时候,经常发生火灾。众人也是自发,极其协调救火:青壮年来回跑到河沟挑水,年纪大点的和女人,泼水灭火。
“仗义每多屠狗辈”,我深深的认可。最底层的人,生活毫不介意的脱掉了外衣,赤裸裸的站在他们面前,真实的展露着冷漠和残酷。真实的被生活碾压过,更能体谅别人的艰辛和不易。
乡里乡亲,并不像电视片、纪录片、歌曲里面那样的美好。他们少伪装、少面具、少理论,更加简单真实的生活着。
……
现在,回来极少能见到儿时伙伴。在乡间田埂上走走,可暂时放空自己,千愁万绪随着每一步缓缓流入土地、消于无形。
文明像个巨大的筛子,筛掉了妈妈纳的千层底儿;筛掉了家织布、手工棉衣棉裤;筛掉了切米糖、打豆腐、做粑粑;筛掉了人工插秧、割稻、锄头锄草;筛掉了一批批老人、重疾的人……
我不怅然,有多少消失,就会有多少更替。顺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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