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琐记】心结

周五（6月7日），和同事在饭店小聚。微信响起，儿子发来江苏高考作文题目，问道:这作文咋写？一股暖流在心底升腾，回复:开始考虑作文了？有进步！

【生活琐记】心结 那边，儿子的笑嘻嘻:那当然！这是什么情况？要知道，作文，是儿子心中的一道坎，也是横在我们中间的一堵墙。

每个语文老师，心里都藏着一个文学梦。折射到孩子身上，便是有意识培养他对文字的兴趣:牙牙学语时，就为他准备了各种贴画、拼图、画册，闲暇时就在孩子咿咿呀呀中带他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孩子健步如飞时，各种童谣书、故事书不离左右，每晚儿子必是在我声情并茂的朗读中入梦；后来，各种光盘磁带吸引了儿子的注意力，《奥特曼》、《蓝猫淘气三千问》、《西游记》百看不厌；到小学时形形色色的儿童读物，甚至订阅杂志，如《东方少年》《实用文摘》；初中和高中除了阅读各种中外名著，我还给他订了《青年文摘》、《小小说选刊》、《课堂内外》等。无论我们带孩子去哪个城市，都会一起去超市或书店看书买书；外出学习或孩子过生日，给孩子的礼物要么是光盘，要么是书。

给孩子买书，我们是从不计较价钱的，记得2003年，去北京王府井书店，一套《恐龙灭绝之谜》就花掉了50元，而那时我们每月的工资只有三、五百块。家里林林总总，儿子的世界里，除了各种奥特曼和汽车玩具，就是光盘和书。

好在，儿子对读书一直比较热衷，记忆力也比较好。两三周时，已经能认不少字背出不少古诗，而且，他有一个“独门绝技”，就是能用手指着一字不差地讲述一本书！

03年我去参加计算机职称考试，回家后侄女惊异地告诉我:大姑，轩给我们读诗读故事，书上的字都认识！我莞尔一笑，自是知道，其实大多数的字儿子并不认识，只是凭记忆“背”下来的罢了。

由于儿子的“早慧”，刚满五周就跟随我们来到镇上，上了一年级。第一天放学，捧着新书回家，就兴高采烈地翻看，当他翻完，基本上就背下来了。

可是下午，儿子突然抗拒去学校，好说歹说哄他到了学校门口，他却死活不进去。一气之下带他回到单位的宿舍，让他反思，为啥不想去学校，写在纸上，不会写的字，用拼音代替，不少于100个字，写不完不许出去。安顿好他匆匆去教学楼上课。

大约一节课功夫，儿子来到楼上，他略带羞赧，把一张纸交给我，上面写道:今天不去上学，是因为想姥姥了，不想在那个学校上。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字体，汉字和拼音的融合，瞬间，我的心融化了。现在想来，那份“说明书”应该是儿子的“处女作”吧！

二年级年终考试，作文要求写春天，儿子大约是看过类似的文章，一挥而就，最终得了满分（20分），家长会上老师极力表扬，令儿子很是骄傲了一阵子。

这种骄傲，使儿子更加喜欢读书写文，而且，时不时“显摆”一下，在厕所、门洞墙上题诗作画，不亦乐乎！一次去厕所，久而不归，我佯怒，他得意地说，我于厕作诗一首。令书之，是为《杏花》，虽直白却有诗歌之韵。

可是，接下来的几年，课业负担加重，每晚忙于应付作业，无暇读书不说，书写开始潦草凌乱，写作亦是满纸白话，美词佳句不见。

当儿子以“一纸空文”结束自己的小学阶段，慨叹憾恨之余，我把儿子送到了县城的中学，期待县城的优质教育能重新燃起儿子对文字的热爱。哪知，老师每周只是习惯性地留作文，然后就是同桌之间互相评价，大多就是字数够、书写不够清楚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估计能直入老师“法眼”的文章寥寥无几，更不要说得到老师“钦点”了。我“假公济私”，将自己学校订阅的《作文与考试》拿来让儿子读，和他一起分析构思立意语言技法，对比他文章的不足。

但是，初中三年，我还是看到过儿子几篇不错的文章的:如初一时写的《心声》，以书信的方式写自己转学来到县城后的不满无奈、孤独苦闷，让我窥见表面单纯的儿子丰富的内心世界；初三时写的《我也品尝过一枚青橄榄》写自己面对变故的恐慌，语言优美，感情细腻。

“真情是写作的第一生命啊！”我顿悟般鼓励儿子在QQ上写说说，记录每天的所见所感，然后我在下面写评语，以示鼓励，顺带指点规范——当然，这样做是以延长玩电脑时间为交换条件的。起初儿子在电脑游戏的诱惑下还算配合，可是，没几天赌气不玩电脑，也不写说说，自以为高明的计划泡汤不说，“写作”成了儿子心中的一道“坎”。

高中，儿子的语文成绩平平，总是在100-110分徘徊。每次放假回家，我都要陪他散步、聊天，我给他讲偶像王君陈晓东等名师的成长，推荐他们的文章；讲述我的同学工作之余对写作的坚守；甚至现身说法，讲写作对自己的改变，给他看自己的文章……但只要说到让他有时间也尝试写作，他就立刻变了脸色，或低头不语，或直接丢下一句“我是理科生，写那个干嘛？”而后不欢而散。

高二那年暑假，我又敞开心扉，重复着不知多少遍的话:写作不是为了考高分，而是更好地安顿自己的心，让生活有诗意有活力；助你做阳光自信的男孩；可以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从容坦然面对生活；锻炼表达能力，和别人沟通更畅快；遇事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因而锻造的思想深度；思想文字是有温度的，不在于长短，发个说说或朋友圈，让爸妈的一路追随有所安慰；马上高三了，写写既可以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修养身心，还可以提高成绩……

自以为的推心置腹再次引起儿子的抗拒:“为什么一定要我写！你喜欢就自己写，我不喜欢，不写！”儿子摔门而去。

儿子一向温顺，甚至都不曾记得他的叛逆期，因而我便把这次决绝的“抗争”归结为“叛逆”。而让他写作的事终于搁浅。

然而，无论儿子如何抵抗写作，对阅读始终是情有独钟的。从文学名著到科幻作品，从唐宋诗词到中医圣典都有涉猎。我推荐王君王开东张丽钧的公众号给他，遇见美文和他共赏，有一次我拿同学诗人的新作给他看，自是有“韶华蹉跎”的感慨，儿子说，我上大学了，也来写写。

那句话，在儿子，也许只是随口说说，安抚我失落的心；但在我，却似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我心底的黯淡。

步入大学，儿子进入了他的新天地。从不发说说和朋友圈，亦未见过他的只言片语，他的世界，只是在我们的想象里。

其实，我哪里是要儿子妙笔能飞花，更非要他成为自己人前炫耀的资本，儿子是典型的理工男，性格内向，不善沟通，做事缺乏自信，我只是想让他找到表达自己、与人沟通的方式，在单调枯燥的学习中释放身心培养情趣，做一个乐观坦荡的、温暖的、富有情趣的人。

或许我的忧虑是多余的，儿子自有表达自己行走世界的方式；或许我的期待终会实现，儿子不是已经在关注高考作文吗？或许，儿子的“杰作”已经在少有人知的地方生根、发芽。但无论怎样，我希望儿子走出心结，对生活永怀感恩、无限热爱，拥有自己的诗意与远方！

【生活琐记】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