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纪伯伦的《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是这么说的: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別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大概是把性本恶的其中七态单捡出来说的。这种罕有的自知是当下人类最欠缺的一种文明。过分自信使我们盲目,能狠下心看不起自己的人不多。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穷途沧沧,末路泱泱,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
越是发掘自己灵魂欠缺人性可憎,就越懂得要适可而止。这样的人说自己在人间失格,却在别人眼里生得伟大。喜欢纪伯伦、太宰治、三岛由纪夫,作品里把自己写得像个人渣,其实生性温柔。然而世界美好的东西太多,他们却不能有幸一二所得。最是不登对,过往皆惧不可奈何。
多半是太宰的作品看多了,或者是应了那句“胆小鬼连幸福都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反观自己,不敢太过张扬,不敢大造声势。于是常常三省自身,不许得意忘形,还要学会与丑恶共存。怕一不小心和世人一般膨胀混沌。日日重复着同样的事,遵循着和昨天相同的惯例,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所以苛求自己,不得造次。
想对外拎得清,先要对内认得准。
我们在天使与恶魔的夹缝里求生存,几乎不行善,却总是背德作恶,出卖灵魂。我们名作人类,写作“烂人”。
想要仿照纪伯伦写一篇因袭之作——《我曾七次出卖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我对喜爱的东西过分汲取,得到了便欢欣雀跃,得不到便不择手段。整日聚敛无厌,却对外宣称这叫希望,希望对自己好一点,拥有的物质多一些。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邪神玛门;
第二次,我内心空洞寂寞,没羞没臊地嬉闹于酒池肉林,激烈的身体碰撞使精神率先达到高潮。沉溺鱼水之欢,却对外宣称这叫恋情,肉欲和爰情模糊了界限,我真假难辨。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阿斯蒙蒂斯;
第三次,我耽于声色酣歌恒舞,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所以我要及时行乐,生怕委屈了自己。餐餐饕餮暴食,却对外宣称这叫成长,成长表现在休闲方式的升级。对美食的喜爱也权当长身体时的必需营养。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鬼王别西卜;
第四次,我矜名嫉能不认可别人的优秀,在自己的世界称王,却想拉着世人一同入伙。想要谁都不及我,谁都臣服我,却一点不做改变,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长处让人服气。整日妒火中烧,却对外宣称这叫进取,化嫉妒为动力,所以要有足够的动力,就要有堪比执念的妒忌之情。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海怪利维坦;
第五次,我四体不勤不愿工作,干一点活就喊累想休息。恨不能坐享其成,却对外宣称这叫安逸,安逸的生活带给我平静祥和。“散发乘夏凉,荫下卧闲敞”是我对怠惰的最高追求。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山神贝利尔;
第六次,我睥睨天下,以为自己是凯撒、亚历山大、吉尔伽美什。飞扬跋扈横行在闹市当中,却对外宣称这叫自信,惟恐今日的菲薄成为明日的业障。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魔王路西法;
第七次,我对人苛刻对事严格,却不懂人心。稍不如意便对周遭横眉怒目。最后与人分道扬镳,风流云散。却对外宣称这叫专注,对事情的极高专注是种美学,人情这东西我不稀罕,所以我变得更严厉地指责,辱骂那群出错的笨蛋。
那个时候我把灵魂卖给了堕天使萨麦尔。
这七次我出卖了灵魂,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放弃做人了。背负着七宗罪却依旧混迹在人群里相安无事,我曾以为是自己伪装得好才没被大家察觉,忐忑自己可能是异端会不被世人接纳。但后来发现是我错了,每个人都和我一样,甚至更恶劣。世人名作“人类”但写作“烂人”。
所谓世人,原来如此;
所谓世人,不正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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