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君怀婉心（十二）
第二天，众人前来请安，瞧着皇后的气色越发差了，婉贞没有精力去应付，便叫众人散了，嫔妃们想留下侍疾，也都婉拒，只留下韵颖。
众人相继离开，韵颖上前扶住婉贞，
“皇后到底怎么了？”
婉贞疲惫的摇了摇头，
“昨夜又没睡好，做了好些个噩梦……”
“太医不是开过安神的药了吗，娘娘还没睡好？”
“药吃过了，那些噩梦，那么的真实，真实的让我恐惧和绝望，可是醒来后，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婉贞低着头捂着脑袋，不想去想可是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就牵引着去想，想还什么都想不出来，越克制头越疼，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韵颖看着她纠结又痛苦的样子，心里发慌，赶紧让素心去传太医，她一面拍着婉贞的背一面软语安慰。
素心腿脚快，太医院一听是皇后有事，便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来，到坤宁宫时婉贞脸色惨白地躺在软榻上，韵颖抬头便看着两个老者站在大殿门口，正是太医院的两位院首，二人理了理袖子刚要颤巍巍跪下请安，
“还请什么安！赶紧过来看看皇后怎么样了！”
韵颖此时心里焦急也顾不得什么了，其中一位太医显然有些不高兴，他是太医院的院正，平时无论到哪个宫里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位嫔主子竟对他大呼小叫的，韵颖两眼一心都在婉贞身上，哪曾想只因这一句话就得罪了人，那院正虽然心里不悦，但到底是不敢耽搁皇后的病情，忙上前把脉。此时皇后双手抱头蜷缩着身子，发髻散乱，凌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
“皇后主子！劳烦皇后主子将手伸出来，容微臣把脉！”
婉贞紧紧闭着眼睛，她感觉头就要炸了，胀裂的难受，只能用手去拼命捂住脑袋才能缓解这种胀痛。院正见皇后如此便示意青黛素心将皇后身子拉开，可是皇后身子蜷的厉害，手劲儿也大的很，可见是痛到了极点，太医无法只好道了声“皇后主子恕罪”便让青黛抱着皇后，取出银针迅速在头上点了两下，婉贞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青黛慌乱地看着太医，太医放好银针:
“姑娘不必担心，皇后主子只是暂时昏睡过去，把皇后身子放平，容微臣把脉。”
青黛吐了口气，将婉贞身子慢慢放平，又搭了个手帕在婉贞手腕处，太医刚搭上脉，
“皇后怎么了？”
明黄的身影旋风般闪了进来，看着榻上脸色惨白的人儿，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婉贞，
“贞儿！”
行医时最忌被人打扰，可抬头一看榻前的明黄男子，霎时唬的跪下身去，众人也连忙跟着跪下请安，怀中的女子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头发胡乱地粘在脸上，眉头紧锁，
“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您先把皇后身子放平，太医正要把脉呢！”
韵颖轻言提醒，皇帝楞过神来轻轻将婉贞放平，扫过跪在地上的太医:
“愣着干什么？还快过来给皇后诊治！”
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起身躬身为婉贞诊脉，前一天为皇后诊脉的太医正好休沐，但为皇后诊脉的脉案和开的方子太医院都有存档，院正诊脉的时候韵颖将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下，青黛又将昨晚婉贞胸闷多梦的情况也跟太医回明了。
“糊涂东西，皇后既是昨晚就身子不适为何不早禀报朕？”
“皇上恕罪，主子怕惊动了您让您担心，所以严令奴婢们不许禀报……”
听了青黛的话，皇帝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儿，即使在昏迷中仍然紧锁着眉头，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心也跟着她的眉头狠狠地揪着……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忧思惊悸，微臣开两幅安神汤，再为娘娘施以针灸，娘娘就无碍了。”
院正把完脉向皇帝禀告，
“怎么会忧思惊悸？”
“正是因为噩梦让娘娘心悸导致睡眠不足头痛，至于忧思……”
太医收住了嘴，皇帝会意有些疑惑地看向韵颖青黛，
“什么样的噩梦能让她如此？”
“皇后跟臣妾说过，似乎是很绝望的噩梦，可是醒来又记不清梦到了什么……”
“那忧思？”
众人都沉默下来，皇上看着婉贞，又问太医:
“皇后怎么记不起什么梦？”
“回皇上，如果梦境很浅的话，到第二天是会忘记的，还有就是如果梦到自己非常恐惧抵触的事情，就有可能被记忆刻意压抑，从而忘记，照娘娘目前症状来看，应该是后者……”
皇上点点头，示意太医针灸煎药，他一直在旁看着太医为婉贞针灸完毕，坐在榻前轻抚婉贞的面颊:
“贞儿，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皇帝和韵颖一直守在坤宁宫，素心将午膳端上来，两人都没心思吃，仍是在桌上摆着，众人也都沉默着小心翼翼伺候。皇后有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有妃嫔前来探望都被皇上挡了回去，东太后和西太后也派人前来问候，皇帝让竹青姑姑出去回明，自己仍是守在婉贞床边，韵颖看着心里有些微微发酸，她应该为贞儿高兴不是吗？可是心里怎么这么堵的慌……
快到晚膳时分，婉贞才悠悠转醒，皇帝握着她的手惊喜地看着她:
“贞儿，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些？还有哪里不舒服……”
“皇上……”
细若蚊蝇的声音，在皇帝耳中简直是天籁，
“我在，我一直都在……”
韵颖眼波微微一动，原来只有在皇后面前他才是不称“朕”的，压下心头的涩意，韵颖抬了抬头，也来到床前，看着虚弱的婉贞也很心疼，不由得趴在床前抚住她的肩膀流下泪来……
“小姑姑……”
韵颖身形一震，呆呆地看着婉贞，有多久，婉贞没再称呼她“小姑姑”？有多久，她也没像未出阁时那样腻着婉贞说悄悄话？
从进宫同侍一夫？从她成了她的主母？从知道皇上对她情根深种？她心里难受过委屈过，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形如姐妹的姑侄俩，都是阿鲁特家的掌上明珠，可选秀后婉贞尊为皇后，自己只是个嫔！她虽然心里别扭一阵但到底还是为婉贞高兴，而她们两人也能继续在一起不分开！可是进宫之后才知道，明珠再亮终是敌不过明月的光辉！既然为妃嫔，皇上就是她的天，可是他的天空已有了月亮再也容不得别人了！富察云意讽刺她巴结婉贞争皇上的宠爱她本不在意的，可是越来越多的人背地里这样说她，她到底是要脸面的人！皇上虽然宠她但毕竟不是爱，他招她侍寝问的最多的是婉贞的事，就连梦里喊的也是婉贞的名字……她是真的难受了，她心里的他想的不是她，女孩应有的尊严和骄傲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婉贞，所以渐渐疏远了她，可是婉贞这一声“小姑姑”让她想到了从前她们一起的日子，她们明明是那样好啊，每次她闯了祸，她生了病，她都会温柔地安慰她“小姑姑，别怕……”
“贞儿……”
韵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婉贞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皇上见她如此微微放心，吩咐青黛将煎好的药端上来，侍候婉贞服下，又端来清粥，三人一起用了一些，看着婉贞睡下了，二人相继离开。
漆黑的夜晚，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阴暗的角落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腌臜蠢蠢欲动，坤宁宫假山后，
“你做的很好，主子很满意！”
“都是仰仗姐姐在主子面前的提点，还要拜托姐姐在主子那多给我美言几句！”
似乎对这话很是受用，黑暗中她能感到对面的人心情不错，她也跟着放松下来接着说:
“太医来诊治之后，皇后已经大好了！”
“没用的！”
“为什么？”
四周的空气突然冷下来，她心里一颤，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是奴婢逾矩了！”
“知道就好，别露出马脚，有事我自然会给你传递消息！”
说完身影一闪，遁入黑暗之中。
呼了口气，她才蹑手蹑脚回到坤宁宫，刚转进廊下，便撞上一人，
“哎呦！”
“哎呦！哎！怎么是你？你在这干什么？”
吟霜揉着胳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透着灯笼微弱的火光，眼前一脸煞白的正是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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