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寥静
外面只有无尽的黑暗….
虽叫“新桥”却是巴黎最古老的桥,1607年建成。明明罗浮宫旁边就有地铁站,齐治平每每却要绕到“新桥”站坐车。
路上可以看到新桥的侧影,横跨在塞纳河上。还可以看到桥上的铜像——亨利四世,波旁王朝的建立者。开始了法国在欧洲的霸权,又不得不想到他的儿子“生而为王,我很抱歉“的路易十三,他孙子太阳王路易十四,那个穿高跟鞋,戴假发,裹丝袜,在位72年110天的君王。
齐治平每次在地铁口的阶梯前都会暂停几秒,以收回那些飘飞的思绪。这次好像比往常又多停留了一些,和最近的梦有关,然而梦就与新桥车站有关。
齐治平看着熟悉的站台,瓷砖拼接的 Pont Neuf 赫然在墙上,7号线新桥站是1929年建成。
站台上零星有几个人,少数的人还戴着口罩。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忙着翻手机,有的呆呆地看着地面。站台的对面,站着一个女孩,戴着口罩,露出两只眼睛,中短的披发,黑色外套,手插在口袋里,注视着铁轨,背着一把小提琴,像一杆枪立在身后。齐治平一眼认定这是一个中国女孩。
对于眼前的场景,齐治平又感到很熟悉,地铁站台,背着小提琴的女孩。这是他最近常做的梦。
齐治平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女孩,那双灵动的眼睛怎么这么熟悉?齐治平每看到背小提琴的女孩就不由地想到寥静,而这双眼睛更像寥静。然后,齐治平回过神来,不可能是寥静,32年没有见到寥静了,最后的消息是寥静去了美国,在那里结婚了。她出现在巴黎的地铁站,没有理由啊?
齐治平收回思绪,沿着铁轨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黑洞。他像往常一样凝视了一会儿。
如果真的是寥静那该多好啊!30多年了,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如果能再见上一面,哪怕即刻分离也在所不惜啊!
哎,她戴着口罩,认不清。齐治平心中充满了遗憾。
他心里又想,我没有戴口罩,如果真的是寥静,应该能认出我吧?
既然她没有给我打招呼,应该不是寥静。
不对,30多年了,变老了,寥静也可能认不出来。
然而,他心里又有了一个更悲观的想法,对面如果真的是寥静,而寥静已经把他忘了,那又多么悲哀呀!
对面地铁进站的声音已经接近了,等车的人都开始移动。这时那个女孩子一只手伸向耳后,把口罩摘了下来,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巾,把口香糖包在纸巾里,一张小纸条从口袋里飘落在地上,她显然没有发现。
女孩的这个动作,让齐治平看清了她的长相。齐治平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是寥静,是她。30多年这个面容一直印在脑海里,而她几乎没有变化。她怎么会在这里?一时之间齐治平的脑子空白了。这时候对面的车已经进站,齐治平等的车也缓缓驶来。一前一后,两辆车都驶入站台。近在咫尺的站台被两辆车阻挡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寥静会随着地铁消失在远方,石沉大海,再一次音讯全无。齐治平快抓狂了,心中几乎要喊天呛地了。他想喊寥静的名字,太吵杂了,无济于事。30多年积淀的思念,历历在目,眼看着想念的人,出现在眼前,又瞬间消失,多么残忍啊!
几乎没有停顿,齐治平向天桥跑去,他希望能跑到对面,边跑边在心里默念,希望车不要太快开走,而走道里人非常多,齐治平使出全力在人群中穿行。遗憾的是地铁在他快赶到的时候,鸣了两声笛,关门开走了。目送着地铁离开,心中有个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站台上空荡了,人都走光了,寥静也不见了。齐治平像泄了气的皮球,沉重的呼吸里夹杂着失望。这时他看到了一张纸条,已经被踩脏了。他意识到是刚才从寥静口袋里掉出来的,他如获至宝,终于抓到一点儿东西了。赶紧捡起来,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信息,而很快就失望了,是一张购物小票,是附近的一家小超市,买的是纸巾和水,现金付款。信息太有限了,几乎无用,如果用信用卡支付还可以查到一些关键信息。虽然失望,齐治平还是保贵地放到他的钱包里,毕竟这是寥静经手的。
失落之后,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寥静站在对面的站台,已经没有了口罩,娇喘微微,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也看着她。她没有坐车离开。两人眼中都划过了同样的表情——着急——失望——惊喜。这时四目相对,都喜极而泣。时间静止,好像划过了32年。
刚才面对着,没有交集;现在交换了位置,虽隔着站台,却含着泪水,相对而望。只有30多年的相思积淀,才能有今天的场景。都不愿错过,才双向奔赴,成就了互换的对望。
——完全是他梦中的场景。
寥静回过身,如释重负地绕了半圈,同时擦去了泪水。他无限制地靠近站台的边缘,恨不能触摸到她。
等他们缓过神来,齐治平立马说,“你站在那里别动,等着我。” 说完就往对面跑去。
后来,齐治平问她为什么跑到了对面? 她说,她看到他时,一开始不敢确定,直到看到他吃惊的表情,才确定,她也不想错过,就没有上车,跑到对面来追。其实,在天桥上他们应该是交错而过,只是人多、情急、都没有注意到对方。
故事不得不回到3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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