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而斗争无非两种:阶级斗争或权力斗争,我们属于后者。
我和她虽是母女,但也摆脱不了女人天性和特质。自从她脱离我的怀抱学会直立行走开始,斗争从未停止且愈演愈烈,明争暗斗形式多样招数推陈出新。
很早以前我就告诉她:“老娘天生好斗,你若安好咱俩便是晴天,你若歪心思泛滥不好好做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与天斗与地斗与你斗其乐无穷,不信走着瞧。”
貌似这“防疫针”打得有点早,还没多久就失效了。她经常用她那双无辜的小眼神和日益增长的智商,再加上一哭二闹三跳楼的招数,不深不浅地试探着我的底线。这个小人儿也知道,在这个铁打的恒古不变的血缘关系里,也存在着难以觉察的权力斗争,要么她臣服于我,要么我服从于她,强与弱的较量,根本没什么公平可言。
有一次,我问她:“你说你天天给我斗,有意思么?难道好好相处做一对正常的母女不好么?做不好母女咱做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她说有意思。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
这几天她支气管炎又犯了,开了一堆药吃着,也安抚不了她躁动的心情。从昨天晚上开始,要玩具没有得逞,心中有气,经过一夜也没有平复,一早上叫她起床收拾东西的时候,便嫌我管天管地管东管西。
她使出了道德绑架法——她说:”妈妈,您根本不爱我,别人家的妈妈人家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就你从来不给我买,你可是最狠心无情的人。“
我说:”你的观点我不认同。首先,正因为我爱你,才不能养成你乱花钱的坏习惯。世上好东西太多,但不一定都要必须拥有。第一,你已经有很多类似玩具,且无足够的空间存放也无精力打理;第二,小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知识;第三,最关键是你没钱买。其次,你妈我不是千万富婆,我的钱有限,按计划先要用生活必需的地方,多余的才可以买玩具或其他东西。如果你想要,自己想办法。这跟爱不爱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的孩子,我永远爱你。“
她说:“我就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也没钱,我也说不过你,我也不要听你天天叨叨叨,我不要听你的!”说着还用手指堵着耳朵。“以后你不要管我,我要绝对的自由!”她冲我喊,“绝对的自由!”
听这小丫头片子用了“绝对的自由”这个词,我心里乐开了花,开心她的思维又上升了一步。好吧,今天你给老娘讲自由,那我就把自由也给你讲讲。
“好啊好啊,简直是太好了,我也真希望你能实现绝对的自由,现在我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不要上学了。”我拿起电话,开心地说,“以后我不再管你的衣食住行,不再给你买你需要的东西,你干什么去哪里我都不再过问干涉,我的时间和精力正好可以用来做我喜欢的事情,我支持你的自由,相信你会很开心。”
她一听不对劲儿,急了,说:“不行!我要上学,我还不会赚钱。”
“对啊,你不会赚钱,没有能力独立生存,哪里来的胆子要绝对的自由呢?连老娘我到现在都不敢奢求绝对自由。”我笑着给她说。
“可是你不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我很伤心,我又没有能力自己买。”她话音里带着哭腔。
“你还未成年,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父母给你支持。你需要我,这是事实。人一旦有所需求,就不存在绝对的自由。你需要我,就得按我的规则办事,在原则范围内,你有提出意愿和请求的自由,我有同意或者拒绝的权力。你只有相对的自由”。
“那我长大以后就有绝对的自由。”她仍不服气。
“我真希望你能有,前提是你必须在你的人生早期打好基础。我是个普通的妈妈,不可能替你实现所有的愿望。等你成年,你的人生种种选择都由你自己做主,且后果也由你自己承担,妈妈只能给你指引。你独立自主,不再依附父母和其它人的时候,你便有选择的自由。一个能拥有选择自由权的人,已经是很优秀了。但,绝对的自由,不存在!”
她是厌烦到了极点了,不愿意听,背了书包自己下楼,看样子是不需要我送她。出了楼道,天下着雨,她也不上车,独自淋着往前走,我知道她是等着我给她台阶下。
我是不怕她闹情绪,且喜欢看她那副看我不顺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我给了她台阶下,请她上车,在车上她仍不甘心,还要争辩。
我就请她看雨中的一对母子:年轻的母亲骑着电动车,后座上一个带小黄帽的小学生给妈妈撑着伞,两人的一侧衣服已经淋湿。
我说:“要不,妈妈把这车卖了,买个电动车接送你上学,剩下的钱给你买一屋子的玩具,如何?”
她不吭声,静默了一会儿,说:“还是算了。”
然后又说:“妈妈,那您能不能答应我另外一个请求?”
“你说说看。”
“我的科学教具里的U型磁铁丢了,您能不能帮我买一个,不然老师会批评我。”
“好。”
“那估计需要很多钱... ...”
“学习用的东西,不论再多的钱,妈妈都会给你买。”
... ...
这一早上过去了。我不知道,下一次,她将会争取什么。
责任的履行,有时候是需要势均力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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