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里
那棵树瘦成了一把骨头
它那么年轻,又那么衰老
它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又是被谁带到这座后山
它不认识周围的树,它和它们
有形状不一样的叶子和花
经过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告诉它答案
山下好像又有唢呐和鞭炮的声音
村里的汉子抬着花轿经过
像红色的棺材,将气息死死的勒住
前面的男人胸前挂着红花,紧握着棍子
黝黑的脸上,神情喜庆又生涩
轿子摇摇晃晃,怪声连连
男人用棍子敲打着,恐吓着
夜里,小孩被尖利的声音吓醒
大人一边安抚,一边咒骂着
老李家的新媳妇儿又出幺蛾子了
声音没了,但更大的声响吵醒了村子里的老狗
村口的戏台,火堆一个个被点燃,在夜里发亮
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绑在柱子上
红棉袄撕了口子,还有酒后的秽物
老婆子双手血污,在戏台上滚打
嘴里骂骂嚷嚷,全是恶毒的诅咒
戏台边有老人,男人,还有年轻的女人
眼神妥协、惊恐,不知想到了什么
棍子带着宗法烙印在红棉袄上
颜色更红,更浓烈了,还有血的味道
跟老婆子手上的血污相似又不同
人们扒了她的衣服,扯碎了脖子上的平安符
听说,洞房时,她把剪刀扎进了男人的胸口
她疯了,死命挣脱绳子,血流得更多
尖利的声音引来了冬夜的惊雷
打翻了戏台上的火堆,诡异而庆幸
人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祈求神明赐予生育的女人
惊雷响了三下又停了,地上只剩下火星
还有那件撕碎的红棉袄
女人不知所踪
那棵树撑起枝干张望着,天快亮了
前面的小山包卧着一个女人
白色的里衣上血花朵朵,像极了男人胸前的大红花
它不知道村里的事儿,但又习惯了
就像以往每一次有花轿进村的夜晚
总伴随着尖叫、哭泣、还有怒骂
只除了今晚的三声惊雷
村里的小孩夜里总不安生
大人皱着眉头吓他
后山上的疯女人最喜欢吃小孩
再不听话就丢去后山
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孩子长大了,终于
看见后山的疯女人
疯子住在后山的山洞里
旁边有一棵很瘦的树
叶子和花都和其它树不一样
她每天和那棵树说话,靠着树干抚摸它
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没人关心
村里的人都叫她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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