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多年没吃过黄樱桃了。
小时候二姨家院子里种了一颗樱桃树,每到五月天,满树挂着粉粉嫩嫩的小樱桃,那画面在我记忆里美得过一树海棠。
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放暑假,每个假期都像能玩儿一个世纪。而且城市总是比不上乡村对我有吸引力。城市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袒露在那里,在排排站好的钢筋混凝土结构里。
乡村却不一样,什么都藏在山里水里花花草草里,什么都要自己去探秘、去冒险才能发现。
在乡村待着的日子里,连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顶片荷叶在田埂上奔跑,小腿溅了无数的泥点,跑到一棵大大的核桃树下蹲着等雨停,这种日常小事都充满了乐趣。
大概是无忧的日子被太多次的捉鱼捉虾、麦垛里捉迷藏、上树摘核桃、上山采蘑菇的暑假给用力消耗掉了太多。长大以后就越来越难以打从心底感到快乐。
不过,好像快乐也从生活里成了不重要的东西。在学校里被要求最多的是 “努力”;进入了社会被 “教育” 最多的是要 “现实”。
起初在国外的日子,我真的过得很努力。
在中餐馆刷过盘子,被领班使唤搬重物扭伤了手腕子,得到的却是领班不耐烦的一句 “真是够了!” ;在烤肉店打工,被猥琐的大叔抓住胳膊,油腻腻地说 “你想要什么跟哥哥说,哥哥全都买给你。”;在化妆品工厂的流水线上检查瓶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手忙脚乱,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敢离开传送带…
在做体力劳动的那些日子,看最多的是人与人之间赤裸裸得恃强凌弱,体会最多的是,在这个世上,被尊重,或者说被善待得活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我体会过这样辛苦的努力,也经历过体面的努力。
穿着几千块的连衣裙,蹬着高跟鞋,站在上百人的会场主持会议;带着团队做路演,跟投资人侃侃而谈;或在一个个 “大人物” 的身侧做随行翻译。
不管做什么,我都习惯性得保持礼貌的微笑。哪怕脚趾头在高跟鞋里挤得锥心疼痛,依然准备好随时随地跑前跑后。每次结束一项活动回到家中,都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再多哪怕 1% 的电量。卸了妆的脸上,除了疲惫以外,只有倦态。
在这个过程中,能慰劳到我的总是交到朋友的那份收获感。事实上,直到 2015 年之前,我都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参与各种宴会、活动、交流会。认识不同的人,跟这些人思想碰撞与我而言简直是件无与伦比的好事。他们之中大部分有热情有理想,我喜欢被他们的状态感染。
可是,人很多时候其实是会按照自己的需要呈现不同的模样。这是我在经历许多次突然的疏离之后逐渐明白的道理。所以眼前看到的这个人,他的想法和状态也许只是为了某个场景、某个人的 “量身定做”。
身在某个位置的时候,交朋友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为不管是信息还是资源,总有一样是你能给予交换的。
只是不管怎么样,都难免经历人走茶凉。有时候,实在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人心。“辜负感” 这种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更好听的学名。不是觉得谁对不起谁,只是一种内心的失重与落空。
后来,我对这些事情也想得很明白了。生命短暂生活艰难,谁都想节约成本时间做自己认为有价值有意义的打算。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大家都是来奋斗的,谁有功夫跟你交朋友。” 嗯,也是。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偶尔的想法和情绪最后都会变成一句 “算了”。我不再有事没事直抒胸臆,甚至脑海里最多的念头变成了 “多说无益”。
爸爸跟我说:这就是现实。对,多么现实。你要把自己装扮成信息资源的供给者,才会又很多的 “朋友” 趋之若鹜。
用矫情的话来说就是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还有种说法是,追逐马儿的时间里不如给自己的草原种满青草,来年春天,更多的骏马会欣然前来。
连小我许多的妹妹都曾说过,有一天自己优秀了,那些离开的朋友们自然就都会再回来。
嗯。
按照人类的发展规律来讲,吃一堑总会长一智。而我吃一堑似乎却往往变得更固执。
我跟 S 说,别再要求我成熟得更多。该见的见过了,该懂的也知道些。我做出了选择,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人的不融入,有时候取决于环境,有时候取决于自身。如果我说我在意和追求的从头至尾不过是再次能打从心底感到快乐。是不是会更容易被宽容的人懂得?
不过,好在我已经不再执念懂不懂的了。因为知道大部分的人只希望 “现实” 安稳。现实美好吗?美好!你想要的它都有;现实丑陋吗?丑陋!美好的东西都会引来无数的丑陋。
就这样,我把自己沉浸在自己的 “找乐子” 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狂欢,在一群人之中也像一个人在疯癫。我从来不缺乐子,可是没有什么让我再像某个夏天的田间,大雨泥洼里奔跑时那么快乐。我笑着,笑完了却落寞。
雨下好几天,终于有日光有轻风的时候,又一个人去爬了趟山。下山路过一个水果摊,看到了多年想念的黄樱桃。车厘子常有,黄樱桃却难求。
记忆的匣子突然就像被打翻了一般,思绪呼啦啦地飞了出来…
唉,就让故事发生吧,一切都不必从来,什么也不用更改。
给洗好的樱桃拍了照,贴上几个可爱的动物贴纸。一位朋友说:“你要守护好这颗赤子之心。
我想,这哪里就看出赤子之心了呢?
想着想着,突然就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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