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可以看见,或湿热或寒凉的白昼黑夜,偌大的房间里,两个佝偻蹒跚的影子偶尔移动,间或拉长一两声沉疴旧疾般的呻吟,时间到了,一遍一遍问另一个人:饿啵?吃饭啵?饿了,就炒两个菜,巴掌大的小碗,两碗饭做一顿,连电饭煲的底都盖不住。桌上摆着五六样零嘴,爷爷爱吃这些,可牙齿都要落光了,硬的吃不了,偏又要吃甜的。奶奶给我买了新衣服,炫耀的样子像是得了甜头的小孩。
两个人耳朵眼睛都不大好了,一个说一个答,来往间牛唇不对马嘴,只图着三层房里有个声音。电视机的声音开的很大,老掉牙的抗战片,战火爱情,他们都不在意,爷爷坐在小板凳上看了一会儿,从床铺下面掏出一盒扑克,斗地主,挨着发了四摞,一人分饰四角,有时候是三摞。
外婆外公看着好些,仍不肯放过那几头猪那几只鸡,一打鸣就起了,去街上转一圈,挑一担柴,担两桶水,腌鱼腌肉,也知道自己弄着吃,妈妈寄的东西却收在衣柜里,吃了一点,桌上地上时不时冒出来一个压扁的药盒。房子里冷,被褥不知道睡了多少年,勉强有一些保暖的作用,习惯了,对温度的承受阈值很高,倒也不觉得。
二十七祭祖,外婆没去,在门口削荸荠,冷风起了,头发丝儿都不动。外公小步小步走在最前面,遇到水坑比谁都敏捷,大约是走熟了,闭着眼也不怕。可背上痒挠不到,外婆给他找抓痒的,外公拧着身子蹭,到处跑。
有人来串门,外婆不像奶奶把辈分算的清楚,总少一辈,舅舅说:那是她妈妈叫的。
妈妈总是想孩子的。孩子也总眷恋妈妈的怀抱。
也许外婆也是这样告诉小时候的我的妈妈,这是你的谁谁谁。
还有几天就走了,外面都是鞭炮声,“爆竹声中一岁除”,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说不出口,伸不出手。
我不想在外面过年了。再也不要了。
新年快乐吗?祝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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