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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路过金拱门,瞄一眼菜牌,就知道物价又涨了。
我说,双层牛堡不是明明降价了?限时,惊喜,随心配,天天都有啊。
她马上指出:傻。牛堡套餐薯条加可乐,二十六涨到二十八块五,涨10%;进金拱门不点套餐的有多少人?不要薯条和可乐的有多少?只要它俩涨,牛堡最多只是没涨价。菜市场酱牛肉三十五块一斤,年前眨眼就五十块,哪有牛肉涨牛堡不涨的道理?
障眼法而已。
我妈喜欢买差不多的东西,尤其是规格:比如,永远只买九百克一袋的汰渍,和五百毫升一瓶的李锦记——方便她计算单位价格涨跌幅。
算这干嘛?
她在编制属于自己的CPI。只要算得日子足够久,就能慢慢感受到真正的“价值”变化。这就是她的“菜市场基本面”:“合理”比“便宜”更重要。
据我妈CPI显示,通胀打从有了我到现在,从没停过。
我拿我妈的CPI编制法回推了一下自己过去的十几年,从英国到曼谷,再从曼谷到香港:伦敦的鸡胸,曼谷的猪脚面,香港的叉烧包——三地物价果然齐涨,从没停过。
可为什么感觉不到呢?
因为这些年来,我服用了几次“致幻剂”。工资单上那偶然增加几次的数字,让我完全忽略了这些数字能换来的李锦记和双层牛堡,其实份量越来越小。
2
如您所知,这就是货币幻觉。
费雪老师在近一个世纪前,发现了这个致幻剂——通货膨胀和缩水的货币给您带来的心理错觉。
除了图像,声音,触嗅觉,人类大脑也对数字有感知能力,这种感知只对“量”做出反应。在对猴子的研究中表明,当观察到一组特殊的数字时,大师兄的某些神经元就会变得活跃。(参考这里)
这就从生理上解释了,为什么您会对货币的名义价值——工资单上的数字变化,做出直接反应。很少有人会像我妈一样,看到工资单上的数字,会立即和自己的CPI做换算:我眼中的2%,她眼中是(2%-5%=-3%)。
她没有幻觉,因为不盯数字,数字会骗人。只有当“李锦记/人民币” 汇率下跌时,她向这个世界索取李锦记的能力增强了,才觉得是真正的财富增长。
我们生活在一个法定货币的世界里,央行就像刘谦老师,魔法棒轻点几个百分点,几个数字,就能变出或者变没通货膨胀,解决就业,创造增长,或者其他任何事情。
过去十年来,刘谦老师似乎不像从前那么灵了,增加一个就业,要放出十倍的水。但是您不会抗议,因为您在幻觉里出现了奇特的认知模式:涨工资,开心;减薪,不高兴——您并不会觉得和物价有毛干系,只会关心眼前的货币标价。
这是“药不能停”疗法的直接结果,也是继续“药不能停”疗法的前提条件。
于是上周我们就又看到了德拉吉老师的演唱:TLTRO,更多,更多,更更多。
SAXO: TLTRO什么鬼?3
现在,让我们重温一下库布里克老师1964年的经典之作:《奇爱博士——我是如何学会停止担心并爱上炸弹的?》
觉得苏联企图毒化美国人体液,“Buck”将军下令核弹轰炸机进攻苏联。国防部干脆不做不休,乘机发动全面核攻击,永远解决掉苏联。没想到苏联放出大招“末日装置”——若领土遭袭,便自动启动,无法阻止。全世界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时,奇爱博士登场。怹在作战室中以盖世智商,羽扇纶巾,指点江山,设计出完美生存蓝图:挖一个地下反核大坑藏起来,但只有精英才能进入。还贴心地考虑到了男女繁育问题。
“Buck” Turgidson将军:博士,你提到过男女比例是十比一。这难道不需要放弃所谓的一夫一妻的关系吗,我是说,就男人而言?
奇爱博士:很遗憾,是的。但是,你知道,为了人类的未来,这是必要的牺牲。
Desadesky大使:我必须承认,你有一个惊人的好主意,博士。
这是个诡异的电影,让人感觉隐隐不适——它最像您已经观看了整整十年的魔幻现实。
联储欧央BOJ, “药不能停”疗法停不下来。照此放法,以我妈为代表的“常识逻辑”派、和以达里奥老师为代表的“原则逻辑”派,都会认定:通胀,就是那个“末日装置”。(参考达里奥老师《穿越债务危机》:经济陀螺是如何从短时通胀型衰退演化为超级通货膨胀的?)
那奇爱博士的“惊人的好主意”,是什么呢?
MMT。(在这里讨论过)
这个“惊人的好主意”,是一个上升为理论的新的信仰:一个主权货币发行国,买得起任何以自己货币标价的商品,还的起任何以自己货币标价的债务——只要它愿意按按钮。
哪怕一分钱税不收,也永远没有财政赤字问题,任何缺口都可以用印钞机解决。如果钱印太多物价刹不住了,就加税,让消费降级,平抑物价。
印钱有理,就业无忧,通货膨胀,税收来救。
有了 MMT,这个脑洞清奇的“好主意”,这个终极的藏身之所,您就可以拥有一切:可以没完没了发动战争,可以一笔勾销全部债务,可以给全世界人民医疗教育养老买单。有了这个“惊人的好主意”,本来应该在Party上提前拿走酒瓶的央行,就可以在这个永远喝不完的酒瓶里,一直加酒精。
印刷机+货币幻觉+MMT,没有创造任何真实资源,但可以为资源从实体被吸走的案发现场,打上马赛克。
这就是实体经济体变成僵尸的过程。
4
为什么这个像宗教一样的理论,出镜率会越来越高?
下面这个故事大概可以解释:
1929年,那是一个春天,一位战斗民族的老人,种下了几颗在雪地里埋了一冬天的小麦种子,发现它们居然提早成熟了。老人的儿子得知,聪明地把这次偶然,发展成一种能使庄稼加速生长的神奇“科学方法”——能将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变成鱼米之乡。
这就是李森科老师和他的“春化处理”的故事。
这么一个明显的伪科学,却得到斯大林和赫鲁晓夫同志的强烈支持,被鼓吹成“新拉马克主义理论(获得性遗传)”,成为建立“无产阶级生物学”的理论基础。甚至排除异己的工具。
李森科老师的理论一点也不科学,但一旦碰到政治,科学的对错就不重要了。
结果呢?就是1931年强制实行农业集体化造成的大饥荒。
同样,MMT这个奇葩说,是用来为大规模的刺激计划做事后辩护的。
聪明的政治家已经看到,如果美国在2020年陷入经济衰退,那么下一届总统大选之前,MMT一定会受到热烈欢迎——民众情绪现已半熟,对现状各种不满,要对富人征更多的税,要政府花更多的钱,要经济平等。
民粹的愿望,也只有MMT这个大炮筒才能实现。
所以从现在开始烘培,到时“叮”的一声就熟了。
5
送给您一句克苏鲁的预言:人类不要去探索,你探索到的一切都会吓死你。
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您可以提前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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