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成都

第一章繁华大都市的吸引

001

初到成都

多年以后，樊二嫂对成都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成都只不过比乡场的房子盖得高，还有就是成都的人比乡下赶场时的人还多。可能成都是个大的乡场，这里天天都是赶场天吧？

那年，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和樊二哥见面的樊二嫂，终于鼓起勇气，把还没有上学的女儿娟子托付给公婆，只身一人从川北农村赶往成都，一是一解相思苦，二是顺便来成都见见大世面。

一天只有一趟的班车，在崎岖蜿蜒的公路上颠簸，把好多人肠胃里带着各种味儿的液体都颠出来。像怕再回去的时候忘记了路，留下记号到处撒尿的小狗，樊二嫂不时把头伸出车窗，惊天动地一番狂吐，把车里车外都吐得臭气熏天。

好不容易等到司机高喊一声：“成都到了！各人拿好自己的东西，下车咯下车咯。”樊二嫂最先往车下冲，要不是手伸到快，自己肚子喷出来的酸水就一口泻在了客车门口的脚踏门上。

“买报买报，买成都商报，买华西都市报，买成都地图。”

刚刚下得车来，猛然听到车站外有人在大声叫卖。

"啥哉？成都屁股？成都这地方有人卖屁股？竟然还这样喊起到处卖？”

樊二嫂惊讶不已，硬生生把冒出喉咙来的酸水又咽回肚子里去。早就听说大城市的人胆大得很，啥子事情都敢做，果真如此。心下暗自庆幸，自己来成都来得好，要不然哪个敢保证樊二哥不去搞那些“买屁股”的混账事？

到底是大地方，怪事就是多。

早就等候在车站外的樊二哥，像久别娘的孩子，扬着手高声叫：“翠花，翠花，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嘿嘿，几个月不见，你都成城里人了哈？这里这里！你脚杆走不得路？”樊二嫂对樊二哥太失望了，她想了好多回樊二哥一见到她，就会像饿狗抢食一样向她扑过来的场景，终于没有实现。

“进城了，就要懂规矩，接客只能站在车站栏杆外面。”樊二哥看出樊二嫂的不满，压低声音对樊二嫂说。

樊二嫂看樊二哥说完话又挺直胸膛走路的样子，这才想起，这里是成都。成都是比老家的乡场要大得多的城里头的市场。在这个城头的市场里，绝对不能丢人现眼。

樊二嫂紧紧跟着樊二哥，随着人流来到车站外面，又听到有人在喊：“买柚子，买柚子，买浦田蜜柚，又香又甜，不甜不要钱。”

“妈也，还有人卖舅子？舅子还又香又甜？不舔连钱都不要？”樊二嫂真想一口痰朝那声音吐过去，真不要脸！

抬头寻找声音的时候，看见带着红袖套的几个妇女，手里捏着一叠发票一样的小本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樊二哥看见了樊二嫂鼓胀起来的腮帮，同时看见红袖套大拇指和食指已经夹着一张“发票”，只等樊二嫂的嘴巴张开，那张“发票”就会飞过来。樊二哥立即咬着牙齿，惊慌地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一口口水五毛钱，这里不讲价！”

樊二嫂一头秀发像老母鸡在泥巴里觅食，剧烈地抖动几下，腮帮子就恢复了正常的红润。

“也算挣了五角钱。”樊二嫂看着樊二哥笑。

“我弟娃呢？你是不是把你舅子也卖了？”口腔里少了负担，樊二嫂心下挂念着自己刚初中毕业就和樊二哥一起来成都打工的小兄弟黄矢，也就是樊二哥的小舅子，忽然问。

“卖了，卖给人家当儿子还是当孙子？”樊二哥没好气地说。他晓得樊二嫂把“地图”听成“屁股”，把“柚子”听成“舅子”，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瓜婆娘。

樊二嫂不知道怎么回答，随着人流走到车站出口，终于看到自己的小兄弟黄矢，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