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长的一篇书评是写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一万多字,洋洋洒洒,那时没有什么章法和框架,也没有把小说中最重要的主题思想,完全的精神追求予以赞赏和升华。
我想是抨击了一个没有责任道义和爱心的画家“渣男”,如果人品不行,那他即使再有横溢的才华,能画出绝世之作,也让人唾弃。
上帝视角,道德拷问,太多的主观,文字再长也显得肤浅和武断,当时我不自知,而且,也是第一次读毛姆。
有意思的是,我这篇文章惹急了一位绘画者,研究艺术十余年的读者。他留了几大段言,我也予以反击,你来我往的,这就是认知偏差不同观念的碰撞。
我当时有点不以为然,但现在回看,明显感到是自己的观念不成熟和狭隘,我是站在绘画之外去看待绘画,我压根不懂艺术。
“《月光与六便士》是我们绘画者的指南针,疯子和艺术家在这世上也该有立足之地。
既然不是上帝,你也不应当把那些人归为渣男,因为你不做艺术,而我们是艺术的殉道者。对于我们来说,肉体是暂时的,艺术才是永恒的。”
这是其中的一些话,《月亮与六便士》在艺术家的眼里是至高无上的,影响力非凡。
还有一个喜爱艺术的老友,他曾说本来一直有个愿望去中央美院系统学习,但现在想通是要自己去找个人的风格,画画所追求的感觉,他告诉我,其实毛姆的这本书《月亮与六便士》对他的触动很大。
《月亮与六便士 》里的主角是以画家高更为原型的一部小说。毛姆以高更的事迹素材,完成了一个追求艺术不懈纯粹的灵魂,他眼中只有他的画画,自动放弃世俗中所有的一切。
那只是一个以画家为原型的再创造。
读《现代艺术150年》,终于可以看另一个作家笔下的画家,保罗•高更了。我很期待。
“ 我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而且我知道这一点。”保罗·高自夸道。
他还说过梵高 “受益于我的指导,每一天他都为此感谢我”。
自高自大,作者对他却是怎么一顿贬损。
(读书杂了挺有意思,你可以看到讲同一个人,在不同作家笔下,他呈现的不同? 有时候问,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
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剽窃者,他丢下妻子和儿女到南方海域和年轻女子寻欢作乐,将梅毒病菌到处传播。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靠妓女过活的人,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一个酗酒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卡米耶·毕沙罗把他叫做“阴谋家”,并转述说莫奈和雷诺阿觉得高更的作品“一团糟”。甚至高更的朋友、瑞典剧作家奥古斯特·斯特林堡都对他说:“我不理解你的艺术,我很难喜欢它。”
搞艺术的画家都这么坦诚吗?
那么高更对最后那条评论是如何反应的呢?他发表了——而且是大张旗鼓地——他的作品目录。不计他所有的过错——我想我们都认为他有许多过错——他在物质生活和艺术上都是勇敢的。
放弃作为一名股票经纪人的生活是需要勇气的,这位股票经纪人为加入印象派而搜集那些艺术家的作品,而且不是因为金融风险才这样做的。(1882年股票市场的垮塌使得金钱对高更来说不再重要,当这位年轻的金融家次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两手空空。)
不,他崇拜的那群艺术家并不认真把他当成画家来对待,这才让他感到危险。更严重的是,他被认为缺乏艺术家的诚实:像一个骗子,花钱进入一个私人俱乐部,像一个富人那样自掏腰包与滚石乐队同台演奏。
1880年代末,当他决定挑战印象派艺术家所严格遵守的自然主义义信条,并称其为“可恶的错误”时,就更加勇敢了。无怪乎莫奈和雷诺阿看到他那些新的“日常”绘画时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第一眼看去,两位艺术家或许觉得早熟的高更遵循了他们选择普通题材、即兴作画的原则。
但别急!大自然真的能提供出如此生动的橘黄色、绿色或蓝色吗?不。“我的天哪!”莫奈叫道,“这个家伙在攻击我们呢。”
是的,他正在这么做。在莫奈和雷诺阿理性的眼中,大自然不会生出这种颜色,但在高更的眼中却会。高更站在布列塔尼梦幻般的爱之林花园里,与另一位艺术家交谈说:“你怎么看这棵树……它真的是绿色的吗?那就使用绿色,使用你颜料里最漂亮的绿色。然后是树荫,是不是很蓝?不要担心,把它画得尽可能的蓝。”
他鲜艳的用色表明他开始摆脱印象派,他的题材可以确定他已经离巢自立了。他的绘画,如迪士尼动画那样与精准描绘之间差距甚大,满载着隐晦的含义和象征。他在色彩学方面的同道者,文森特·梵高,使用浓墨重彩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而高更在绘画中加大颜色系数则是为了更好地讲故事。
①( 梵高:用色彩表达的表现主义
② 高更:用更加浓烈的色彩讲故事的象征主义)
(这就是我喜欢梵高而不太喜欢高更的一个重要原因。说智商是“硬伤”,我看品质即情商才是“硬伤”。
但毛姆先生为什么推崇喜欢高更呢,估计他也是戴着有色眼镜)
《 布道后的幻象》,或称《雅各与天使搏斗》是高更在后印象派阶段的一个早期作品。与其他人描绘现代生活的绘画不同,高更创作的这幅作品只是描述了真实世界的部分情景。作品的故事背景是一群布列塔尼的乡下妇女在教堂听完布道不久后经历的一场神圣幻想——雅各与一名天使搏斗的圣经故事。妇女们背对着观众,站在画面的前景,目睹雅各与上帝的传令使者扭打起来。画作真实地描绘了布列塔尼农妇在庆典时穿戴的白色头巾和传统黑色束身上衣,对此不存在什么争议。不过,当你意识到高更为了从画面的剩余部分中找乐子而选用了如此严肃的色调时,争议就来了……
他选择了一种惊人的单一色调来描绘长着(金色)翅膀的天使和雅各搏斗的战场。为了反映妇女们正在经历的宗教梦幻,他把青草地画成一种青紫的橘红色,布满整个画面,就像一个在图书馆尖叫的孩子,把声音喊得满屋子都是。
现在高更是在法国北部的布列塔尼,他创作《布道后的幻象》时,那里并没有鲜亮的橘红色的土地。他的颜色选择纯粹是为了象征和装饰,为了戏剧性的比喻和画面,他选择放弃真实。
不错,该画的题材是植根于现实的。对于布列塔尼人来说,聚在一起欣赏一场两个年轻男子的角斗比赛也不是什么不平常的事。但由于圣经故事的加入、非自然颜色的分层和充斥着神话典故的画面,这一场景被夸大了。就比如那根斜穿画面、将其一分为二的树枝。首先,那里非常不可能有这样一棵树,即便有,也不可能在这样准确的位置上。它是为高更的叙述策略服务的,用来把现实世界与幻觉分开。树干的左边是现实世界——聚集在一起的善良妇女——而右边是她们想象的虚构故事:雅各与一名天使在搏斗。
左手“现实”的一边可见一头小得不成比例的牛,可是高更却让它站在虚构的深红色的草地上。这一个组合象征着布列塔尼的乡村生活方式和当地居民迷信的天性。至于雅各,哦,可以说他代表高更,即画家本人,而天使呢,则代表阻碍他实现个人梦想的内心恶魔。
美国电影导演弗兰克·卡普拉在他的影片《生活多美好》中参照了这幅画的内容。詹姆斯·斯图尔特扮演那位沮丧的、自我厌恶的商人乔治·布莱利,他认为如果自己死了,对妻子和儿女来说可能会更有价值。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站在一座高桥上准备自尽,眼睛望着脚下湍急的河流,发现另一个男人掉进漩涡中。这时,本能占了上风,慷慨大方的商人忘记了自己的苦痛,跳入冰冷的水中去救另一个男人的生命,这位乔治不认识的这个人却正是他的守护天使克拉伦斯(由亨利·特拉弗斯扮演)。
切换到另一个镜头,乔治和克拉伦斯正在一个小木棚里晾衣物,一条洗衣绳将银幕水平截为两部分。绳下,乔治正坐在那里,与他的世间烦心事斗争着,而天神克拉伦斯站在那里,头部伸出绳上,施与来自一个想象世界的聪明和智慧。
高更《布道后的幻象》中的梦幻状态将成为超现实主义的先兆。布列塔尼妇女生活的温和自然是高更有关塔希提人绘画中原始主义的先导,激发了巴勃罗·毕加索、亨利·马蒂斯、阿尔伯托·贾科梅蒂和亨利·卢梭的灵感,而画中大片纯色的、抹去一切阴影的平地——这是高更从日本版画里挪用来的方法,像之前许多人所做的一样——预示着抽象表现主义富有表现力与象征性的理念。
《 布道后的幻象》促成了高更从一个业余的“周日”画家转变为一名先锋派领袖。艺术经纪人提奥·梵高之前就对他哥哥的这位朋友表现出兴趣,现在他已深信不疑了。他购买了高更已有的一些作品,并允诺将来会买更多。
至此,高更已被看作广义的象征主义运动圈子内的人物,而这一运动在开始时还只是一个文学事件。那些象征主义作家被高更的斜树干所吸引,视其为视觉艺术中典型的寓言式主题。他不是把一种客观对象(树干)变成主观对象(通过描绘它),而是取来某种主观的东西(他的理念),再把它变成客观物体(树干)。这太妙了。当然,若你碰巧属于印象派的“实话实说”派,那就另当别论了。
( 小结:古典主义-印象派-后印象派是一个“虚-实-虚”的转变过程。印象派画家追求眼睛实时观看到的真实的画面,打破了之前凌驾于现实之上的带有宗教和zz意味的古典范式。后印象派画家则向内挖掘,在现实的基础上添加了自己的感受和想象。)
2022-11 风铃整
《 布道后的幻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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