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子靠边停下来,我俩飞快地把门打开坐进去,像刚抢劫完银行与同伙逃离现场。我坐在后座,同事坐在前座。车子开得很快,离我们预定回家的高铁发车时间只有一刻钟。
这是一辆黑色的比亚迪F0,由于上车太快,我来不及仔细留意车的外观。不过从内饰来看,这肯定不是新车。我知道跑滴滴的车价格不低于7万,至于这个车怎么可以接我们的单,我不得而知。
我的个子算不上大,但这个车的空间确实有限,我的膝盖已经顶到前座的靠背。我坐在后面,背了一个背包,手上还拿了些书本报告,这让我很局促。我把背包取下来放在后座上,报告也一并放好,把屁股挪到后座的中间位置。我的双手用力地掰着前座两侧靠背,每次车子转弯或颠簸时,它们就像两把钳子,稳稳地将我固定在座位上。
过了几秒,我才发现车里放着的歌,是李志的《热河》:
「热河路有一家
开了好多年的理发店
不管剪什么样的发型
你只要付五块钱
老板和她的妹妹坐在椅子上
对着镜子一言不发
他们的老家
在身后在岸边在安徽全椒县
没有人在热河路谈恋爱
总有人在天亮时伤感
如果年轻时你没来过热河路
那你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我默默听着这一段,突然眼眶就已湿润。
我不知道脑子是想起自己也长期剪5块钱的头发,或是想起了别的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被逼哥粗糙而悲情的声音所打动。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逼哥的歌,却是我第一次听「热河」。我第一次听逼哥,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听他的「和你在一起」「被禁忌的游戏」「黑色信封」「春末的南方城市」。我不记得是怎么知道逼哥,只知道情绪低落的时候听到逼哥唱歌,可以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悲伤,持续的悲伤有时候能引发快感。我有段时间沉迷在这几首歌中间,有种世界末日也与我无关的感觉,我自顾自的悲伤,沉浸其中。
现在,在这个F0上听到逼哥的歌,有种说不出的美妙,仿佛一下子遇到了知音。
开车的司机看上去跟我的年纪差不多,身体有些肥胖。他穿着白色的T恤,但略微显得发黄。他带了副眼镜,一脸敦厚的样子。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拿起放在车门里的保温杯咄了口水。
我们问他,你也听逼哥的歌啊?
他说是啊,原来读大学的时候老迷他了。
我们问,你在哪上的大学啊?
他说在长沙。他说,他读书的时候,周末经常去那些酒吧听歌,还曾在livehouse面见过逼哥。
我羡慕不已,脑中想象着他作为学生,在酒吧追随逼哥,随着逼哥的歌声摇摆身体、随声歌唱的情形,还有他在台下大声吼叫“逼哥!我爱你!!”的声音。
转眼我看到眼前这个他,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同时也感到一种欣慰。
失落的是,我们都已经不是学生,青春不再。
欣慰的是,在这无趣而失落的寻梦旅程中,能坚持一些东西,真的难能可贵。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天空逐渐显现出高铁站灯光映射出的光晕,两侧的路灯飞速向身后退去。
不过一会,我们按时到了售票厅。
他和他的黑色小车消失在夜色中,随着李志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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