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缩着，睁着眼睛看着他。
“小碧，闭上眼睛，不要看。”他轻轻地说，然后，伸手轻轻地拂在她的眼睛上。
她乖乖闭上眼睛，真的闭上了，闭得死死的。
因为，一会他的手一定会拿开，她睁着眼睛就能看到一切，难么，他最后一丝微弱的尊严也无所遁形。
她想，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失去活下去的——最后一个温暖的理由。
有谁，一夕之间从尊贵无比的皇子跌落成他人的娈宠？
小冲就是。
长安儿歌唱道：“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听起来好似得了莫大的恩宠和荣耀，可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这样的日子有多么难熬，多么绝望。似乎太阳升起来就落不下去，落下去后就升不起来。日和夜都变得格外漫长，仿若一生一世。
可是，这能怨太阳么？能怨日夜么？
怨天怨地怨别人，承受苦楚的依然是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太和五年（公元370年），苻坚灭前燕。
小冲迎来了一生中最屈辱的岁月。
姐姐清河公主，十四岁，有美色，苻坚便纳她为妃，在后宫中最受宠爱。
小冲十二岁，亦有龙阳一样的姿貌，苻坚又宠幸他。
姐弟独占宠爱，其他的宫人全部失宠。世人对他们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可是这其中的屈辱与难堪，又有谁能懂。
小冲只有十二岁，而且是皇子，册封中山王，又任大司马。怎么可以成为他人的玩物？怎么可以和姐姐一起？怎么可以是一个三十二岁如庞然大物般的男人？怎么可以被困在一室之内？怎么可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可以……
他曾无数次想过死。
死很容易，死了就一了百了。
活着很难，日日夜夜都在苦苦煎熬。
可是，死了，一切就灰飞烟灭了；活着，才有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希望。
……
“小美人，等久了吧？”苻坚自以为充满爱意和关怀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小冲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发一言。
传说，苻坚容颜瑰伟，雅量瑰姿，极度崇尚汉文化，想要成为一名风流雅士。
“放心，孤定然会好好疼爱你，让你销魂蚀骨！”苻坚自说自话的声音再次响起，如魔音灌耳，令人胆战心惊。
小冲依然端坐，依然一言不发，用姿态和沉默来抗议，可是这样的抗议无异于螳臂挡车。
所谓的雅量，所谓的风流，所谓的名士风采，在兽欲的面前，全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野蛮的进攻，赤裸裸的占有以及欲望的粗暴发泄。
那些世人的传说，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多么讽刺，多么虚假啊！
小冲一直安安静静地承受着，室内只有苻坚的调笑声、咒骂声、嘶吼声、喘息声、碰撞声、喟叹声……以及床榻发出的吱呀声。
一切好似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但他却乐在其中，仿若中了一种名为“慕容冲”的毒。
为什么室内可以这么安静，安静得她能听清楚一切？
小碧难过的捂住耳朵，闭着眼睛，任眼泪流下来，晕染得玉佩更加碧绿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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