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良久,我从床上起来。凌晨两点十三分,一个不正不当的时间。
我没有开灯,即便只是一瞬,那如同白昼一般的光亮依旧会让我感到不安。我仿佛背离了骨子里的天性,成为了一头夜行动物。
“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我大概做不了神灵吧。恶意在我的心中蔓延滋长,在将理性吞噬前,它先撞在了名为“道德”的坚墙上。
所谓“文明”,就是这么回事儿吧,人为地制造出各种限制,把最原始的野性囚禁在牢笼之中,以一种近乎压抑的状态生存,即便在这样深沉的黑夜里,也不能将其释放出来喘息片刻。
凌晨两点十七分,我坐在了书桌前,望向窗外,发现斜对面的公寓还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在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夜幕下,它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这么晚还不睡的是什么人呢?是通宵学习的考生?还是被老板压榨的上班族?也许和我一样只是单纯睡不着?
我盯着那处孤灯出神。
回过神来,凌晨两点二十三分。我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其实是很怕黑的。如果是在外面玩到天黑,我是绝对不敢走那条小径回家,往往是站在小径一头,用很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喊着爷爷,直到他从楼上下来,拉着我的手我才敢走。
而每回睡觉要熄灯时,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非得开着灯睡,爷爷奶奶无奈,只得将就我,等我睡着后再偷偷把灯关上。
十多年过去,如今的我早已不怕黑暗,与喧嚣的白日相比,我更乐于沉溺在夜晚的寂静之中,享受着夜晚给予我的安宁。
至于童话书中,那些床底的怪物、窗外的怪物、沙发角落里的怪物,都远不及人们心中的怪物可怕,而我就是人,所以我不怕。
凌晨两点三十一分,外面开始下雨了。夏季的雨总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很快空气中便氤氲着一丝冰凉。我关掉了风扇,除了因为感到些许凉意,我也不希望雨声里混杂着风扇声,这样只会破坏夜晚的纯粹。
嗯,那盏孤灯,也破坏了夜晚的纯粹。
灯,象征着光明,象征着希望,人们是乐于去赞颂灯的。但这不对,至少此刻不对,凌晨两点三十三分,正是人们入眠的时候,是不应该有灯存在的,在白天饱受现实摧残的人们,应当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下安息,灯只会破坏这份宁静,它不是希望,它是夜晚的疮疤,是城市的瘢痕。
我望着那盏孤灯,恶意蠢蠢欲动。我想过去,用拳头砸在墙上的开关,用一种暴力的方式将那盏灯灭掉。
凌晨两点三十四分,这应当是睡觉的时间,不管正在做什么,还需要做什么,都应该暂时放下,好好享受睡眠。安稳的睡眠,应当是人的特权!人类花了几十万年,才得到一个安全的睡眠环境,不像我们的祖先,地为铺天为被,还要时时刻刻警惕野兽的夜袭。如今我们有巨大的城市,坚固的房屋,舒适的卧具,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睡眠时光?为什么还无法得以安眠?
我对那个开着灯的人抱以深刻的恨意。
雨愈下愈大,在绵密的雨声中,我逐渐变得平静,也逐渐有了困意,这就是“白噪声”的魔力吧。不过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凭着经验和直觉,类似雨声这种嘈杂的声音应该让人烦躁才对,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大多数人听着雨声往往能睡得更加安稳,或者做事情也可以更加专注。什么时候,人们开始习惯于从闹中取静呢?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灯还亮着。或许我可以把恶意压在内心深处,然后礼貌地去敲个门,再客气地请对方将灯关上,让他早点休息。雨夜,不是很适合入眠吗?
凌晨两点五十九分,灯熄了。在一个不正不当的时间,夜晚重新变得纯粹,我回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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