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绿萝

       办公室里种了几盆绿萝，有水养的，也有在泥土里种的，那绿色如心形的嫩叶，在我们抬头之间映入眼帘，甚是可爱，它们顺着藤条片片生长，如同小小的青色瀑布，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或是桌上静静地流淌，悄悄浣洗着我们眼中的疲惫。

       但是，绿萝没有香气，所以不会太引人注意，它不像桂花或者玉兰那般幽香飘远，带给人美好的梦境与遐想。

       绿萝也不开花，不会给人开花的惊喜，它不像洁白的昙花，有如此令人心弛神往的身姿，也不像玫瑰和郁金香，有那样惊艳绚丽的容颜。它只是一味地抽出心形的叶，一片又一片，努力地吐露新芽,仿佛这就是它一生唯一的使命。

       绿萝不开花，便也不会结果，没有果实，那么它一生过后就什么也不会留下。它这一辈子既不开花，也不结果，更无飘香，生命如此单调，未免太无聊了！如果人生如绿萝一样，无花、无果、无香，在办公室里无烦无恼，无阳光也无雨露，人生一定很孤寂。

       它的生命单调，看似别无所求，生而顺时长叶，逝而任其凋零，倘若绿萝真有思想，它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愿了吗？它就真的想这样无花、无果、无香吗？活着一生，一生只为长叶，不停地长叶，难道就真的别无它求吗？

       绿萝是室内花卉，不需要阳光和雨露就可以生长，也不一定需要泥土，只要摘下一截放在水中它便能存活下来，它生性这般的随意。它的生命虽然单调，但它生命的实质却极为单纯，它不求优越的生长环境，不求人们施舍养料，不求得到多少关注，这些外在的因由，对它而言都是清淡的，一如流云，无时也不妨碍它发自内心的生长，不管何时何地，或者何种境遇，它依旧自在欣喜地抽芽，长出它想长出的最美的叶子，这就是它最微不足道但又最神圣的愿望。纵然身在室内，它也未必为了取悦于人；即使无花无果，它也未必不能拥有丰厚的一生；就算无香，它也未必散失它生性中的芳华。

       最近半年一位卖花的大姐每个星期都会来护理一次花卉，她提着一个盛着花肥的桶，为每个办公室里的绿萝都浇上一些肥，并且摘掉变黄或是变质的叶子，然而一段时间后室内的绿萝好像长得不比从前那般茂盛了。

       之前楼道边上有一盆非常繁茂的绿萝，跟青瀑布似的，每经过一次便忍不住多看它一眼，它垂下的藤条很长，藤条和绿叶缠绕在高高的花架上，像女子舞动的丝带。有个星期一来上班，我觉得花架上的绿萝陌生了许多，过了些天遇到大姐便向她问起，她说原来的那盆绿萝不知什么原因死了，所以她换了一株新的，怪不得我觉得好眼生。不过想来奇怪，那盆绿萝一直都好好的，而且天天看着天天盛况如此，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真是可惜了！然而花有花期，命也有终时，逝去本来就这样平常，有些生命就是在最繁盛时逝去的，这应是它们自有的生存之道吧，就像那盆绿萝，大概它并不需要太多额外的伺候，不需要太多的打扰，又或许它觉得在生命最优雅之际谢幕最不枉负这一生。

       卖花的大姐来护理花卉是为了让植物们长得更好，植物长得好办公室就显得更有绿意生机，那突然间看花的心情就会变得舒畅。可是啊，花只是花而已，它们不会取悦于人，只有人才会取悦于人，花卉只会根据它们的生长方式拼尽全力存活，若有其他除了存活之外的心思，那也只不过是人自己思想上的附加罢了。

       我喜欢办公室里的绿萝，因为它的安静中有一种矜持，它不仅在安静中奋力地生长，同时也在矜持中优雅地逝去，就算无花无果又无香，它也从未自怨自艾；就算要逝去，它也不大张旗鼓；就算生命如此的单调孤寂，它也总坚持着那份内在的矜持，从生到灭，一直优雅端庄。

       人的生命不也应保有这种矜持之香吗？即使真的一无所有，即使面临着逝去，即使漫漫人生长路甚为孤单寂寞，那生命本质中的矜持依然可以散发清香，生命依然可以端庄美丽、优雅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