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
迟致枢才惊觉刚才的所见所闻，原来是神虫的卵在告诉他波可文明的兴衰史，他怯生生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西装男正脸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要把祂卖给我？”
“不，我想请您收留祂。”
“什么？”
“其实我不是推销员，我是个考古学家，我叫马特·葛德，是英国人。三年前，我在南美发现了这位神虫波可，当时我以为自己发现了新物种，就把祂带回了英国。我回国后拜访了费朗西斯教授，他是位天文学家，又精于植物生理学。我找他是因为他的助手赖特是我在剑桥时的学长。他告诉我，弗朗西斯教授继承了他父亲达尔文的一项秘密的进化学研究，其中的技术如果公开，恐怕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震动，所以我选择找他而不是一般的生物科学家。”
“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我看过，我觉得缺乏肯定性的证据，只能是一家之言。”迟致枢若有所思地说道。
“费朗西斯教授也是这么说，但他告诉我，如果他把他父亲的这个研究结果公之于众的话，情况就会截然不同了。”
“是怎样的结果？”
“他没告诉我，实际上我也没接触他多长时间。那天他把波可单独带进了自己的书房，只让我在门外等候。出来时，他只说他发现了这种虫子喜欢吃纸，噢，抱歉波可！然后就让我带着波可走了，只是临走前嘱咐我不要把波可再带给任何人看。”
“那你是怎么发现波可是神虫的？”迟致枢瞧向盒中，“小家伙，我这次可没喊错你哦。”
盒中的波可仰了仰头，表示认可。
“那是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误把波可的卵当成阿司匹林吃了，吃了波可的卵是是什么情况您也知道，当我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就决定要保护祂。”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找我？”
“我本想帮波可找回祂的族群，只可惜我后来跑了两次南美也一无所获。我和波可生活了两年多，我很清楚祂的需求，我家的书被吃光后，就一直在找一个更让波可安然生活下去的环境。公共的图书馆首先被我排除了，那里人多而杂乱，所以我只能找那些私人藏书家。”
“你想让祂来吃我的书？”迟致枢诧异道。
“我从英国一直找到这来，途中也碰见过不少有大量藏书的人，但那些人都非常庸俗，所藏的书更是附庸风雅，我们还没有遇到过像您这样热爱知识，热爱书籍的人，我相信我们没有找错。”
“不行！你也会说我热爱书籍，我怎么可能忍受我的书被吃掉？别说了，其他事情或许还能商量，这个免谈。”
“老先生，您这么博学，一定也知道在远东佛教的禅宗里，有所谓‘标月之指’吧。书籍本身只是一根指头，书中内容才是月亮的光华。我能在这里让您吃下波可卵，就是想告诉您，您不会吃亏的。波可吃了您的书，等祂产卵了，你只要吃了祂的卵，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书上的知识，何乐而不为呢？如果您还是不放心，大可以先喂些看完的旧书给波可，再等祂产卵出来试一下。”
迟致枢一言不发地盯着马特·葛德的双眼，脑子里疯狂地打转。
良久，他朝波可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也知道这典故吧？”波可翻转身子，仰卧着扭了一下，表示那还用问。
“好吧，我答应你。欢迎你，小家伙。”
“太感谢了，老先生。”马特伸出左手紧紧握住迟致枢干瘪的双手，波可竖起了半截身子，一副兴奋的样子。
送走马特·葛德，迟致枢双手捧着波可回到房子里，走进玄关，在经过陈列室时，波可的身子放出来幽幽的绿光，高兴得紧。这里都是迟致枢已经看完的经典，两面书墙上的全是当今能找到的最好版本，是印刷界里精品中的精品。穿出回廊，迟致枢带着波可经扶梯带回到书房，波可一直表现得很活跃。
“波可兄弟，这大部头就拜托你了，我只看了一小半，这是本非常艰涩的书。”
迟致枢指着书桌上正摊开的一本大八开本，波可雀跃地点点头。迟致枢把盒子放到桌上，波可一反刚出现时的懒洋洋，迅速爬上了书页，开始用餐。
祂先从书肚子钻进去，说实话，祂在书上穿行出来的洞穴让迟致枢感到恶心，同时也十分不舍，但他依旧静静盯着波可，直至祂把这本两千多页的大书吃得只剩下一张牛皮封面。波可看起来很满足，看来这部经典巨著也总算死得其所。波可张大嘴巴，好像是在打嗝，然后又再次回到慢悠悠的状态，缓缓爬回到盒子里。
接下来，迟致枢天天坐等波可产卵，同时失去了看书的欲望，他心痒难当，对那后还没看完就让波可吃掉的《法兰克博物志》一直念念不忘，甚至有点后悔。他知道波可的排卵周期，离目前约摸还有二十来天，但他已经心急如焚。
如果没有收留祂就好了，害得我现在连继续阅读的心情都没了。
话虽如此，迟致枢还是很尽责地一天照顾波可四到五顿伙食，失信于人和失去爱书一样会让他心里起疙瘩。只不过从第二顿开始，他就只敢给波可喂些旧书了，波可也表现得很大方，没有挑食。
终于，进门将近一个月后，波可产下了第一颗卵。
没有任何犹豫，失眠了大半月的迟致枢迫不及待地一口吞掉了波可卵。强光乍现，还没看完的《法兰克博物志》一丝不苟地在迟致枢的眼前上演，其中夹杂着一大堆多年前就已烂熟的知识，他悬了一个月的心怦然落地，太好了！他应该正式开始用新书喂养波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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