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C市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雨了。黏腻的阳光筛过枝叶间的缝隙，又乘着恼人的蝉鸣声扩散进空气。
操场上还有学生被老师带着进行长跑练习，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样子，像极了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
穿着蓝色短袖的小孩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大概又是哪个无聊的同学在班级群里发了笑话，懒得看。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操场上瞬间爆发出一阵无力的欢呼声。小孩探头看着窗外正在集合的人群，突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这种天气下还能在体育课上活下来的，都是英雄。
一边收拾书本一边盘算着晚饭吃什么，小孩余光瞟到课程表上的三节晚自习都是数学，打定主意吃了晚饭后要再去小卖部买根烤肠当宵夜。
“王水原，你哥哥找你！”坐在教室门口的女生喊了一嗓子。小孩却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说谁找我？”
“你哥！”
“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噗”站在门外的绿衣少年笑出了声：“我妈也只生了我一个。搞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小孩诧异地起身向门外走去，两颗熟悉的虎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眼帘：“你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
“没干嘛……”小孩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太开心还是不开心，总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你不是要闭关学习吗？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你先跟我出来。”少年拉起小孩的手就往外走，“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时间不多，我们边吃边说。”
“那你选吧，这儿你比我熟。我想吃辣的，还要买些零食当宵夜，不然晚自习的时候肯定会饿……”小孩突然就兴致勃勃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少年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把耳朵凑近，听得仔细。
妈妈说，王山高比他大两级，很快就是高中生了，他会越长越高，会越来越像个大人。但小孩想说，他再高也还是会为了自己低头，就算变成了大人也还是会认真听自己讲话。
所以没关系，他在前面走，自己就在后面跑，总会有追上的一天。
坐在校门外的面馆里，小孩咬着面条口齿不清地问：“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早知道你要来，我就逃课出来找你了。”
“你还敢逃课？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少年佯装生气地揉了一把小孩的头，“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你说我送你手机是干嘛的？”
少年的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肉呼呼的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蹂躏着小孩的头发。闻着少年手心的汗味，小孩只觉得左心房突然痒痒的麻麻的，吓得一把拍开了少年的手。
“我在上课，没注意。倒是你，不好好复习，来找我干嘛？”小孩不敢看少年委屈巴巴收回手后的表情，索性将头埋进碗里作鸵鸟状。
“我听说我不在，你哭鼻子了。”少年说话的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一把刷子，在小孩的心尖上轻轻扫过，原本只是酥酥麻麻的心脏在刷子的撩拨下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
“我、我没哭……以前天天都能见到的，你一下子不在了，我就是有点不习惯而已……”小孩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的笑脸却是越来越大。
小孩感觉自己脸红了，就伸出手去捏笑出了猫纹的少年的脸：“王山高！不准你笑话我！”
少年抓住了小孩纤细的手腕，也不拉开，由着他在自己的脸上捏圆搓扁：“圆圆，原来你这么想我啊？”
“也不是想你……我说了只是不习惯而已……”小孩嘟嘟囔囔地想把手抽回来，被少年紧紧握住，动弹不得，“你放开，我不捏你了。”
少年不笑了，握着小孩的手腕来到鼻翼边，沉着脸色似乎在忍耐什么。小孩有些怯怯地看他，感觉被他握住的那一圈皮肤烫得不行，顿时挣扎了起来：“你撒手，我面还没吃完呢。”
少年如梦初醒般地放开了小孩，脸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红色：“你最近每天都喝牛奶吗？怎么一身的奶味？”
“妈妈给我买了新的沐浴露，是牛奶味的。”
“哦。”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最受不了冷场的小孩几口吃完面，把碗一推：“我吃饱了。”
“还有青菜，都吃掉。你要多吃绿色蔬菜……”少年恢复成往日的老妈子，开始碎碎念着健康饮食对长身体的重要性。
“哎哎，我吃还不行么？你别念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不要训我咯。”小孩重新拿起筷子，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行，不念你了。我一会儿还要上晚自习，送你回了教室我就走。”
“这么快？！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你么？”小孩扑闪着大眼睛看过来的样子，激得少年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灌茶水。
“哥~”小孩放软了声音，嗲嗲的叫着。
少年“啪”地放下茶杯，语气里多了些气急败坏：“还是我来找你吧，你别乱跑了。”
看小孩吃完了，少年拿纸巾给他擦嘴擦手，付了钱，牵着手往学校里面走。
“今天都周五了，我可以周六上午去看你，然后周天下午我自己回来。”小孩双手抓着少年的手臂晃啊晃，他对自己撒娇卖萌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的。
果然，少年无奈地举手投降：“那你明天下午过来，上午补课我没时间陪你，你在家睡个懒觉慢慢起来。记得出门前跟阿姨说你晚上在我家过夜，到时候我让我妈再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好嘞好嘞~”心满意足的小孩笑眯了眼，“我跟你说，我最近发现一个小屁孩儿的表情包，巨搞笑~明天我拿给你看，你用手机搜搜看能不能下载全套，然后分享给我，我们一起用啊~学校和家里都没网，我流量马上就要用完了……”
少年走进小卖部，买了牛奶和面包，然后拎起蹲在烤肠前挪不动步的小孩往教室走：“记得按时吃饭，少买点烤肠，饿了就喝牛奶吃面包……”
“哎呀，晓得了晓得了，你快回学校吧。”
“那我走了昂~”少年把牛奶面包递过去，小孩伸手想接，却被少年拉进了怀里。
少年用两人说悄悄话的常用姿势，低头在小孩的耳边说：“来的时候记得用沐浴露洗个澡，我喜欢这个牛奶的味道。”说完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头转身就走。
小孩愣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喷洒在耳肉上的潮湿气息和少年身上独有的味道，浑浑噩噩地进了教室坐到位置上以后，才想起来答应一声：“哦。”
少年坐在回学校的轻轨上羞红了脸，想起自己前面的种种表现，只想捂着脸大喊一声“哈子卡西”。不过，当他回到班里看到桌上成堆的测试卷时，立马清醒了过来，晃晃脑袋就一头钻进了题海里。
而小孩直到晚上躺在床上都还有点懵。虽然以前也会有互相开玩笑的时候，可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小孩也说不上来。但就是确信，这次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从这次的玩笑话里读出了某些让自己胆战心惊的心思和情绪。
这天晚上，小孩做了个梦。
梦里的少年很凶，一身湿答答地压在小孩身上。汗水从少年的脖颈滴进小孩的锁骨，最后隐入小孩身下虚无的某处。身体里有火在烧，少年的身体也热得发烫，小孩觉得自己快要被体内体外的双重高温给灼伤了，只想找个清凉的东西给自己降降温。这时候，少年带着湿意的手摸上了小孩的头，顺着脸颊的轮廓一路向下，拂过两颗粉嫩的果实，扫过细瘦紧窄的腰线。小孩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感，仿佛全身都被抛进了云朵里。他看着少年近在迟尺的脸，仰起头。小孩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的含义是什么，直到少年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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