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微信的那端一句一句地录着歌,一首【泡沫】。
“微信录制有时间限制,你先将就听啊?”,他说,连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起初,我听了两句,可我都不屑于继续,连点开的耐心都没有。那不堪入耳、五音不全的声音让我觉得恶心。
当然,包括他这个人。
【1】
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和宇认识的。只记得在超市的转角处,那一眼,便让我们纠缠了三年。
表白的那天,在那个公园。他牵着我的手,绕着石间小路走了三圈,终于按捺不住的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期待的眼神里满是深情。
“不好。”,我挣开他的手,走向前面。
许久,他都保持着一米外的距离;许久,我们没说一句。我在心里偷偷的乐,转过身对他说:“不过,你可以做我男朋友。”
我在前方笑得咯吱响,他却一把将我揽入怀里。
【2】
还没毕业的我,大部分的时间只能是在学校。而他已经在市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四星级酒店当着厨师学徒。
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通常只能电话,连视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每周日下午便成了我们唯一的期待。每次见面,他都会特意去理发店打理一下发型。飘逸又微微遮眼的斜留海,不羁又有点放纵的姿态,对当时的我来说,俨然成了言情小说里的男一号。
宇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
有时候就算再忙,他都会亲自下厨送到学校,他说外面买的没这么营养。一大堆零食,一周五天的量。往往我一拿到宿舍,便会哄抢而空。
“下次让他多带点,这么多人都吃不饱,他宝贝肯定也吃不饱……”,宿舍里满是乐呵呵的声音。
每到此时,我都会引以为豪。
【3】
阳光慵懒地洒在清澈的湖面上,像一层金光。宇突然停下脚步,
“傻瓜,跟你说件事。”
“嗯?”
“我可能,要去外地了。”
咳咳咳……,正喝着饮料的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着实的呛了一口。
“那我呢?我呢?”
“来,擦下。不远,就在苏州。”
“那也远。”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快毕业了,到时候说不定我就回来了。”
“嗯。”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异地恋。
厨师的行业不同于其他,往往我们最闲的时候,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没有他在的城市,我又开始和朋友们逛街闲聊。开始期待他会某天突然地出现在学校门口。
可他还是再忙。
我们还是每天煲着很长的电话粥。可不同的是,占主动的变成了我。
每次我的满心期待,回应我的不是无人接听,便是停机。那冷冰冰的提示音无数次地揪着我的心,我只能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帮他复机,如此循环。
忍不住想念的我还是决定偷偷溜过去看他。
【4】
天气还没有很热,我便穿上新买的雪纺连衣裙。淡淡的暖黄色,点亮了初夏微甜的心。没有穿过人字拖的脚丫子,被那颗亮闪闪的钻石磨出了水泡,生疼。可我依旧乐此不疲。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几乎是飞过去的。他说带我去吃大餐,我没舍得,只点了一碗麻辣烫。
我像所有偶像剧的女生一样,开始自以为的帮他省钱。他的一分一毫都不想浪费,好像省下来,便会是我的。
脚丫子处被磨出的水泡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我假装没看见,愣是憋在了心里。走之前,天下起了雨。宇说帮我去拿把伞,我拒绝了。我拿走了,那你用什么呢?我那么喜欢你,舍不得你淋雨。
半路,我在陌生人家的屋檐下躲雨。霏霏细雨,密密地,斜斜地,落在那件暖黄色的雪纺裙上,格外清凉。当我在浴室里用热水蒸腾着冰凉的身体时,我以为,喜欢本就是这样的。这样甜甜的,却又凉凉的。
想念的我们【5】
那次见面后,宇依旧忙着,依旧顾不上陪我;手机依旧会停机,我也依旧忙着帮他复机。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恋爱方式,好像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这样的。
“我想帮宇买个手机,他那个太旧了。”我和小玉手牵手走在校园的塑胶跑道上。
“哪来钱呢?”
“慢慢攒呗。”
“值得吗?”
“嗯。”
值得的。
我那么喜欢他。喜欢的两个人,不是不应该计较这些得与失吗?我这么对自己说。当我把精心挑选的手机送到宇手里时,他意外而惊喜,惊喜的甚至没来得及抱我一下,感激或鼓励的话都没有。我被冷落在一旁,像向日葵开在昏暗的阴天里,来不及被人欣赏。
也许是我想太多。
【6】
毕业后的我,在市里找了一份实习的工作。自顾自的开始筹划和他的未来。以后,是要买个大房子的,还要生个大胖儿子。
可就当我以为一切走上正轨的时候,他说要去新加坡了,两年。
他送了一个巨型玩偶,说可以代替他陪我。我倚在车窗边哭得稀里哗啦,他沉默不语。
“两年,我被别人追走了怎么办?”
“那我再把你追回来,然后娶你。”
我笑了。
那个时候的喜欢,如此简单。我甚至还准备好了离别的场景,可是他说不用去机场送,离别太伤感。
我抬头仰望天空,飞机在我模糊地视线里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7】
我数着时间计算他回来的日子,想像着在那个陌生的花园城市里,他每天认真生活的样子。在那里,有我再怎么努力也触摸不到的人和事。他走了,没有再来过电话。他说过会忙碌一阵子。
我懂的。
我走遍了我们一起走过的大街小巷,努力寻找着一点一滴,用来支撑心里抑制不住的想念。梦里,我看见他穿着熟悉的厨师服装,还是熟悉的背影,还是温柔的声音。醒来,却空空如也。
我独自买了张去往苏州的巴士票。我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内心的不安来得如此莫名。我想要去看看。当我出现在餐厅,和他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我觉得天崩地裂。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要质问些什么,可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我转过身跑了出去,他追了上来。除了有些憔悴,他还是梦里那个熟悉地样子。
“对不起。”他说,不带任何语气。
“告诉我理由?”
“你说话啊!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新加坡!”
“你为什么不说话,骗我很有成就感吗?”
“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说话啊!”
我咆哮的像个疯子,疯狂的摇动着他的肩膀。我期待他能说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哪怕是借口也好,可以让我说服自己。
叭……,一声清脆的声响,我冰凉的手掌在他的右脸边留下清晰可见的红色印记,麻木的疼痛感沿着指尖蔓延开来。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了好久,他看着我哭,任凭我怎么撕扯。
“我得了皮肤癌,不想让你担心,我想用两年时间治愈。”,他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大马路上,红绿灯的交叉口。来来往往的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我强忍的心墙顿时轰然倒塌。
“哪来的钱?”
“我自己挣,白天上班,晚上兼职。”
我转身上了出租车,他没有再追上来。看着后视镜里他的离我越来越远,我哭得歇斯底里。我还能怎么办?是愤怒,还是心疼?我已然说不清。我恨他的欺骗,也可怜他。回忆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循环播放。夜里,我拿着手机死死的等,可是他没有再打过来。
一天,两天,三天……他还是没有找我。
背影【8】
我觉得自己喜欢得如此卑微,角色转变的速度让我触不及防。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放不下。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贱过,这么心甘情愿地犯贱。
于是,我重新找了份工作,努力存钱。总会帮到他的,我默默的想。或许还喜欢,也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情感,在心里最深处,需要画个完整的句点。
我把拿到的工资全部打给了他,让他注意身体。他除了说想我,没再说其他。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好死不死的纠缠下去。可变化 ,总是这么不请自来。
当他再一次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不争气的哭了。他抱着我,说好想我,说离不开我。我被他用尽全力的胳膊嘞得喘不过气。我问他身体怎么样。他却淡然地说,没事了,误诊。
我分不清是该高兴,还是绝望。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谎言。说什么新加坡,说什么生病,说什么误诊,说什么想我!全TM都是谎言。我就一个傻子一样,看一个疯子在演一场自导自演的戏,而我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9】
我扔掉了所有他送的礼物,去往一个全新的城市。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们经历的曾经,是那么的刻骨铭心,至少我用尽了全力去喜欢,滚烫的眼泪在心里留下的灼热感真实得不留余地。
没有他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可能我们不再会有交集。可是,我又错了。
他托他所有的朋友,找到了我。说想见我,就一面。我拒绝了,又同意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只是更加憔悴了。他不停的关心着我的近况,回忆着从前。说着说着,他笑了;笑着笑着,他又哭了。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很可怜,也很陌生。我平静的心不再有任何波澜,我知道 ,我已经放下了。
“以后,不要再说谎了,好好生活。”我转身离去。
微信里,不停的提示着他的消息。我塞上耳机,播放着那首原版的《泡沫》。
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 end ————
无戒365极限日更挑战营 第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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