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战地记者,22×27
<ヒナギク>-01
“这段时间多谢帮忙了,凯瑟琳小姐。”
相叶一只手撑着汽车的前视镜,另一只手夹着一只万宝路抽了一口,对车内的女人说道。
“有缘再见,相叶君。”
“嗯。”
梅赛德斯平稳地驶离了视线。相叶吐了口烟,跺了跺脚,转身回到旅馆。
萨尔茨堡3月的夜晚依旧寒冷。尽管德军从1939年开始就接管了奥地利,但是在此之前的大轰炸让这个国家几乎寸草不生,冬半年凌冽的空气更显战争的萧肃。
“相叶先生!”
前台处的海伍德太太叫住了他,她是这栋房子的房东,已经60岁了。
“之前和您说过了的。这位就是您的新室友。”
海伍德太太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贝雷帽遮住了额头,穿着洗得有些发旧、但是干净的夹克衫。看上去不过才20岁左右。
“嗯,你好!我叫相叶雅纪。”
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似乎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握住。
“我叫樱井翔。”
相叶突然抬起了头,仔细打量年轻人的长相。
“...你是日本人?”
“...是的,从北方过来。”
相叶明白北方指的是德国,想必是为了躲避纳粹逃难过来的留学生。
“我帮你先把行李搬上去吧。”
说罢去拿樱井翔的行李。
没想到对方却往后退了一步,一副防御的姿态。相叶见状,只好作罢,看着他一个人拖着两个箱子爬楼梯实在是觉得吃力。
“因为是日本人,所以就安排和你住一个房间,相叶先生,本来觉得会聊得来的。”
海伍德太太有些抱歉地对他解释。
相叶无所谓地笑了笑,靠在前台上牵起海伍德太太的右手,亲吻了一下手背。
“不不,您能给我提供住处我已经很感激了。”
房东太太瞬间绽开了笑脸,被这个帅气的年轻人轻佻有趣的行为逗笑了。
后来相叶还是帮樱井把更大的一个箱子搬了上去。
“怎么这么重?里面装的都是书吗?”
相叶边掏钥匙边打趣道。
“...是的。”
没想到年轻人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相叶嘴里还叼着一支万宝路,看了他一眼,随即推开房门。
樱井翔去年冬天还在柏林大学的文学系交换留学,因为斯大林格勒和北非战役中德军的节节败退,柏林眼看就要开战,不得已只好辗转到了南方的奥地利。
上一封给凯瑟琳的信是在1个月之前寄出的,然而还没有收到回复。
凯瑟琳是他在柏林的助教,女友。准确的说是前女友,她在年初就退了学,对他说要回到家乡意大利。
——不过,眼前来看,他面前的这个新室友似乎更让他头疼。
从第一眼见面开始就觉得不对路。——穿着九分裤,烟不离手,衬衣扣子扣掉两颗,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另外还有刚刚对房东的态度。
但是,房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樱井觉得他得改变对这个男人的看法。
扑面而来的是陈旧纸张特有的灰尘气,香烟味儿,还有别的什么,混杂在一起相当沉闷。
相叶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他才看到桌上、甚至沙发上成堆的杂志报刊,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快要溢出来了。
“喂!新室友!”
相叶叫住他。
“报纸,打字机,照相机——我的三个宝贝,你可别弄坏了哈,我可是靠这三样东西吃饭的。”
他努了努嘴,示意他。
——对方是个记者。
“我是前两个月来的这里,前一个室友上个星期被当局喊去谈话,今天还没回来。”
相叶对他笑了笑,但是看不清笑里面情绪。这让樱井有些烦躁。
“我看你是个学生,遇事可要小心点儿,毕竟是战时。”
樱井很讨厌政治——他在柏林的导师因为公然支持苏联左派被撤了职,他觉得为当局服务的记者和思想警察并无区别。
“我大概过两个星期就要离开了,英法马上就要反攻,我得去法国那边跟进战况。”
“所以,樱井桑,这两个星期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吧。”
——对方是个战地记者。樱井翔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很不好意思。
“呃...抱歉,刚刚是我不好。”
相叶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他会道歉,不过很快露出笑脸。
“没事,别介意。”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樱井突然觉得更难为情了,好久没有见过像这样明亮的笑容,于是涨红了脸。
“所以说,你之前是在柏林读文学?”
两个人边收拾房间边开始聊天起来。
“是的,欧美文学。”
“欸~~那你知道缪塞?”
樱井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
“是的!我现在的研究方向就是缪塞,主要是他的小说。相叶君也读吗?”
“有时候会,不过没什么时间读小说。更常读诗歌。抽空的时候。”
樱井翔越来越觉得,和眼前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相叶是个很开朗的人,笑的时候会发出フフフ的声音,而性格如同他的笑容一样明亮风趣。之前在英国读书,和自己一样是个背井离乡的留学生,毕业之后为政治倾向偏激进的「卫报」工作,在1940年法军敦刻尔克撤退之后,便自愿申请作为外派记者,离开英国来到欧洲大陆。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比自己丰富,相叶对自己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很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讲,而相叶只是抽着烟默默地听,有时候鼓励地冲自己笑笑。不知不觉间,甚至把和凯瑟琳的事情都对他说了,当然,没有告诉他真名。
“怎么说呢。”
相叶在烟灰缸里按掉了烟头。
“她离开你想必是有她自己原因,可能是需要属于自己的一点空间。”
相叶起身去打开冰箱,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转过身,发现新室友递来两罐啤酒。
“德国产的。在过边境的时候买的。”
樱井红着脸解释。
——还是小孩子心性。
相叶没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开掉一罐仰头灌下一口。
“——再等一等吧,她肯定会回信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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