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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钟声在浦江饭店敲响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妖怪便降临在这浦江的上空，我们可以有了西方资本主义的东西。自此，除了科举与经商，和平年代从田舍郎到富可敌国又提供了第三条合法的途径，那就是股票市场。

于是茶余饭后之时，上班族们又多了“炒股”这一项休闲活动，然后他们也学会了“割肉"，学会了”追涨杀跌“，学会了熟练背出各种各样的技术指标。

在广东路西藏路的申银万国证券营业部门口，每天都能望见一大群花白头发的老爷爷老奶奶，几乎没有低于60岁的，拥在营业部门口，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地交谈着各种内幕消息，各种炒股秘诀，几乎能成西藏路上有一道亮丽的风景。这是除了广场舞外第二个能把这么多60前聚集在一起的由头。

要是鲁迅还在世的话，他肯定会每天发文章痛斥这是个“吃人的市场”。从95年国债期货时间，老管锒铛入狱，到21世纪初大量证券公司一个接一个申请破产，到08年股灾一大波人毁在那一只超大盘的股票上，但同时也有买认购证时一批人一夜暴富，B股的一飞冲天，07年的大盘超级牛市。这个市场就像一个巨大的沼泽，不论是富商、二代还是黔首，进去基本都是钱财一空，但也有那么些“超人”，从沼泽里爬了出来，成为了那一些在市场后面默默抽着烟，静静观看人们表演的大佬。

不进化即被淘汰。

2016年1月的一天，湿冷的上海又笼罩上了雾霾。时钟将要敲响12声之际，肖川走出了江常证券的大楼，夹带着湿气而又凌冽的寒风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针肾上腺素，让他从几乎昏迷中醒了过来。几乎一周的时间，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在5个小时以下，从8点到现在，几乎又不吃不喝地工作了16个小时。

这是肖川一周以来下班最早的一天，他刚刚写完了一篇50多页的深度研究报告，上面江常证券的研究室仍然灯火通明，在大楼里，甚至整个街区四周都像一座灯塔一般。饥肠辘辘的他犹如刚走出集中营的难民，几十秒内便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全家便利店。今天他打算来个鸡排饭+两瓶可乐庆祝一番，虽然仅仅是月中，他的生活费已花去了一大半。肖川还是没舍得用室友借给他用的信用卡，用兜里仅剩的一点钱吃了一顿饱饭。

还记得今天大约7点多的时候，肖川把改了第二十稿的深度研究报告通过邮件发给了他的老板，江常证券房地产行业研究组长，人称“江常李莫愁”的任雪。肖川的老板是连续三届的新财富前五上榜研究员，风格却一点不和名字一样卡哇伊。发黄的眼镜、从来不打理的短发、每天都穿的一样的羽绒服，办公室里几乎看不到她，而她在办公室的时候往往能从一早上坐到晚上，永远一个动作。组里的十个研究员+实习生都难以忍受她用不罢休的风格与犀利的毒舌，实习生换了一批有一批。肖川在这里能待到第三个月已创造了组里实习生待的时间的最长纪录了。

五分钟后，回复的邮件竟然就来了。”这么快“，肖川心里暗暗想到了回复的内容。“写得还不错，就定这一稿，这两天辛苦了，休息休息吧！”肖川难以相信自己的快要昏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看着组里另外几个还在奋战的实习生，他几乎麻木的内心此刻却毫无愉悦，只有空空荡荡。在江常证券七点多打卡下班，就像上着班主任的课，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径自走出教室一般，是一种惊为天人的行为。渴求留用的肖川当然不会这么做，于是乎只能在电脑前看着一些书和文章打发时间到十二点，呼吸着二氧化碳浓度10%的空气。

这个夜里，只有滴滴打车的司机才会和肖川一样勤奋。在车上，肖川已然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大喊叫醒了肖川，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门口的黑暗料理都已经收摊了，肖川到了寝室，发现室友都已睡着，除了李比亚还在电脑前奋战着那个叫DOTA的游戏。

肖川把信用卡放在了李比亚的桌子上。

“你怎么还没睡。”

“诶，今天打得不顺，这局打完肯定睡。”

肖川听到这句李比亚的口头禅，心里一笑，就躺到上铺立马就睡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条件反射般在7点就醒然后再也睡不着，任雪让他今天休息不要去公司的消息依然没有改变他的反射。看着旁边呼呼大睡的李比亚，肖川难得下了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看了一部电影。

看完之后，女朋友的信息就来了。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见女朋友了。肖川的女朋友叫汪雨，同校不同院。在研一的篮球赛总决赛上，肖川一个人里突外投，经常一打三一打五，打成二加一，各种底线三分无解空心入框，带领经济学院的一帮文弱书生最后以十分之差输给了体育学院。赛后，体育学院每一个糙汉都跑过来和肖川拥抱，“这是我十多年来看到体育学院赢得最艰难的一场比赛。”体育学院的带队老师这么说。

然后，就是每天各种莫名其妙地添加好友的请求在微信上出现，肖川却不怎么理会。然后，肖川某一天在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看到在广场上轮滑的一个妹子突然摔倒了，过去一看，还摔得不轻。此刻学校医务室早已关门，肖川赶紧带着妹子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挂了急诊，然后要了微信。妹子叫汪雨，173的身高，伤并无大碍，然后一个月后，肖川和汪雨成为了情侣。

在食堂门口看到了一周不见的女朋友，肖川当然赶紧过去紧紧抱住。他们一起去的学校附近的购物中心，吃的饭刷的汪雨的卡，看了电影逛了街，然后就去了一家连锁酒店，做年轻男女都喜欢做的事情，当然刷的是李比亚办的充值卡。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肖川感到精疲力竭，连续的加班不规律的作息已经消磨了肖川引以为傲的那能力。然后肖川和女朋友各自回到寝室，肖川看到李比亚此刻仍然在打DOTA。

“嘿，今天回来真早呀。”李比亚一副诡异的语气。

“要留点精力给拍毕业照啊。”肖川这样答道。

下个礼拜，便是肖川所在的学院拍研究生毕业照的时候了。肖川当然事先就跟“李莫愁”请了一天假。整个学院的研究生竟然也有近五百号人，算上博士的话，超过500妥妥的。500多号人组成了五排，肖川站在最后一排，后面就是五米高台。战战兢兢地穿着学士服拍完了照，肖川又和好多人一起合影，当然大部分都是妹子，当然少不了和专程赶来的汪雨一起各种合影拍照。他们可是整个学院，甚至整个学校的模范夫妻。不过肖川的室友，两个在出差，赶不回来，李比亚则拍完集体照早早回去开黑了。

毕业照拍了一个下午，冬季的阳光此时特别暖和，仿佛来了个小阳春。肖川紧紧搂着女朋友一起逛着相处两年多的校园，在教室里，操场上，小花园里，各种亲热无间。

激情过后，肖川又要回到那个二氧化碳浓度超标的研究部了。难得“李莫愁”回来研究部一次，当然要大声地布置任务啦。肖川就此又忙了一个头昏眼花的四天，周六凌晨的一点，昏昏沉沉地打了车回去。

到了学校，肖川打开手机一看，一条两个小时前女友发过来的消息，“分手吧。”

肖川内心毫无波动，女朋友肯定又在撒娇了。

“别闹了宝贝，我们明天一起去吃好吃的，逛一个我最近发现很好玩的地方。”

十几秒后，信息马上来了。

“我是说真的，我们看不到未来。”

接下来的剧情就急转而下了，肖川怎么样安慰都是鸟无音讯。两年又两个月的恋情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