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二哥师范毕业在公社中学教学,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他每周星期六下午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用抹布擦洗自行车,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站在那里指使我动手。从每一根辐条,挡泥板,到三角架,都要求面面俱到,擦得纤尘不染。
我帮二哥擦洗自行车,可以换取骑一次车的机会。说是骑车,其实是就是把自行车后支架支起来让后轮离地,我的左脚踩着左边的脚蹬,右腿从三角架里伸过去,右脚踩着右边的脚蹬,上下踩动脚蹬驱动后轮旋转。
二哥对我一向很宽厚,并不是他舍不得让我骑自行车出去玩,是我自身原因造成的。那时候我的个头仅仅比自行车刚刚高出一个头顶,推着车走路都趔趔趄趄不太稳当,更别说是骑着走了。
三哥高中毕业当了民办教师,二哥的自行车淘汰给了他,一向细心的三哥在这辆自行车身上下足了功夫。他用黑色的塑料带把自行车前叉,三角架以及后座架缠了一遍,其他部位也做了装饰,让这辆半旧的车焕然一新了。
三哥属虎,我属羊。都说羊入虎口,从我和三哥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来看,有一定道理。自从三哥拥有了那辆自行车的使用权,我就失去了接近它的机会。
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他是老师我是学生,他从来不让我坐他的自行车上学。记得有一次午睡过头了,眼看着就要迟到了,他骑着车一溜烟跑了,我只有头顶烈日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赶。平时擦车的事也不让我做,完全堵死了我接触车的路径。
哈哈,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有一次,三哥忘了给自行车上锁,我瞅准机会偷偷把车推了出去,在居民点后面的一个坡道上练习骑车。
首先左脚踩着脚蹬从坡上溜下来,如此反复直到熟练掌握了平衡。接下来左脚踩着脚蹬,在自行车顺着坡道下行的过程中,右腿从三角架伸过去,右脚踩着右边的脚蹬。自行车因惯性减小速度慢下来的时候,上下踩脚蹬驱动车子前行。
现在说起来很简单的事,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很艰难的,我一度都怀疑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学会骑自行车了。学会右腿从三角架伸过去踩着脚蹬让车子前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推着车回家时我已经是灰头土脸,仿佛泥猴一般。
更惨的是头上磕了个大血包,手上多处蹭破了皮。受一些皮肉之苦我心甘情愿,千不该万不该把自行车的车把摔歪,把挡泥板摔变形;也不该把衣服弄脏,裤子撕了一条大口子,白布衬衣衣扣也丢了几只。
看到爱车让我糟践得面目全非,三哥怒火中烧,把我从逃跑的路上抓回来,按到自行车前直揍得我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我本来就破损的衣裤在三哥的撕扯下更加显得面目狰狞,我亲爱的母亲就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啰嗦个不停,她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唾沫星子如同支支利箭射向我,恨不得我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受了极大的委屈,期望着疼爱我的父亲回来替我申冤。哪料到父亲知道了事实真相,脸上当即布满了冰霜,我才知道我把祸闯大了。自行车摔坏了可以修理好,破损的衣服只能让母亲一针一线地缝补,在那个年代能让我们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很不容易的事啊。
自从那次事件发生之后,我再也没有触摸过自行车,连一向对我宽厚的二哥也有意提防我,生怕我再出其不意地干出点啥事来。
拥有自己专属的自行车,那是到了上初中时的事了。就像我身上穿的都是三哥穿旧的衣服改造成的一样,自行车也是他淘汰下来的。本来就是经过三手的旧车,在我学习骑车的过程中几经摔打,到了开学之际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上学的那几年,乡村道路都是鹅卵石铺就的,在那样的路上骑自行车很费劲。几个星期下来,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之外,其他部件叮呤咣啷响个不停。
就像人在进化过程中,有些没用的器官会逐渐消失一样。我的自行车首先去除了后座架,然后是前后轮的挡泥板。再后来链条上的挡泥板也被精简了,至于车把上的铃铛,是最早下岗的部件。
一个学期下来,我的自行车只剩下几个核心部件,说实话,也真的不能再简便了,刹车系统都没了,紧急情况下只能用脚在轮胎上摩擦来减速。
为此,三哥说我就是破败星转世的,谁又记得这辆自行车到了我手里已经是三手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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