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第二个本命年。人总是喜欢给日子赋予一些特别的意义,这样生活才不至于显得那么平淡无趣。都说人的本命年运气不会太好,犯太岁,易惹灾祸。某种程度上,这些预言非常准确。
刚刚踏入25的岁门槛,回想自己的24岁,真的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大事,失去至亲,投资失败,恋爱分手,公司解散失业。换做是两年前的我面对这些,光是想到就已经觉得无法面对。现在,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内心已然可以坦然,相信生活可以越过越好。
2018年春节假期结束,我躺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接到你离开我们的消息。那个陪伴了我24年的男人,从此再也不会唤我的名字。除了几个好朋友,我从没对人说过,你走了。我照常上班,照常和同事们吃饭,照常去健身房。一切如常,仿佛你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过一个新年。
在别人眼里,我也不常笑,总板着脸,所以即使我眉头不展,笑得勉强,他们也不会想到,你已经离开了我。虽然有时候在深夜里恸哭,第二天起来时仍旧若无其事。
一年过去了,当别人问起你时,我依旧说你如何如何,就像你仍在家里等我回去一样。我不要渲染失去你的悲伤,我只想记住我们那些温暖的回忆,纵然不多,我也知足。
我会记住你小时候牵着我的手到山上看荔枝。
那年的荔枝应该是大丰收吧,荔枝挂满枝头,我们在山上留下了为数不多的与你的珍贵合影。其实那时我还小,根本不记得这回事,只有那张泛黄的照片告诉我,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温暖。
你和妈妈都是特别勤劳的人,我仍记得好多个夏天,那缀满枝头的荔枝果子,是我们这个小小的五口之家的希望。种荔枝,养鸡,磨秤杆子,砍甘蔗,修水泥路,你们去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养活我们这个家。你不抽烟,只喜欢喝酒,但不酗酒,你节俭,你为我们的家付出了一切,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但是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夸过你。
我会记住你在我们小学时看着我和姐姐上台领奖时眼里闪烁的光芒和脸上骄傲的神情。
听说我小时候6岁就能从1数到100,在村里众多小孩子当中,能数到一百已经是非常聪明的了,于是你们高高兴兴地将我送到了学校。我在学校变现很好,从来没有辜负过你和妈妈的期望。几乎每一次我都是双科全级第一,每一个学期我都可以上台领奖。
有一次,我和姐姐都获得年级的特等奖,那次老师叫我准备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学校还特地邀请你过去参加颁奖典礼。后来我长大后,你总是时不时地,学着我儿时的语气,背诵几句我在台上的获奖感言: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我的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感谢老师的教育之情。。。每次你背完这几句,就笑呵呵地说:妹四你以前上台领奖就是这样子读的。
我会记住第一天到市里上高中时,你送我去学校,记住高三时你第一次参加我的家长会。
我中考考上了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你很高兴。那个时候,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上。你担心我从没出过远门,骑着摩托车送我到了学校,我们一起逛了校园,你说这个学校好呀,教学楼,宿舍楼都是全新的,学校也很大很漂亮,再次叮嘱我要争气,要努力。在此之前,类似的话你已说了无数次,但是每一次,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期望。我的整个青春里,都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我会记住每次我从学校回来,你从家里骑摩托车出来接我的样子。记住我坐在摩托车后面看到你头盔下露出的白头发。
上初中以后开始住校,那时候学校在镇上,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到了高中,学校在市里,一个月回一次;到了大学,一年回两次。细细数来,陪伴在您身边的日子少之又少。
每次回家,距离上一次见你不是半年就是一年。有一次回家,我在路口下了车,等你从家里出来接我。当你开着摩托车到我跟前,我看到原本有些肥胖的你,已经消瘦得我论如何也和胖不相配了。我唤你一声爸,你应和一声,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看不到笑容,我知道你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吧,但是我们一向习惯了面无表情。你熟练地帮我绑好行李箱,头盔下那些从黑发间不断冒出的白头发,不断地提醒我,你老了。但是我从未多想,为什么你会老得这样快。
也许你早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从来不肯告诉我们几个孩子,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什么都不说,即使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很多事情都是从妈妈口中听到的。记忆中的你,也很少笑。从来没有见过你开怀大笑的样子。大概是生活真的太苦了。
以前的我脾气又臭又怪,总是喜欢对你生闷气,容不得你说我一句不是。我总是恨你把你的思想强加给我,恨你总是想让我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做事,如果别人一旦没有按照你的想法,你就会大发雷霆。那时候从来没有好好跟你沟通过,你生气我也生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理解你,没有好好对待你,即使知道你是为我好,仍旧无法控制自己。好多人说我成绩好,又懂事,其实我一点都不懂事,对这些事情总是知道得太晚,不会体谅别人,不会为别人考虑,为什么我读了这么多书都无法明白这些道理。
现在我懂了,懂得了你的苦,你的付出,你的默然如山的父爱。
你不在的日子,我还是会继续努力,让老妈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些年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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