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时代虽然只持续了短短十几年,却承接了明治和昭和两个重要时期,在这十几年间,工业经济蓬勃兴起,人们的思想更加自由开放。。。”
“城市化进程也不断加快,历史的残留和新事物的冲击共同营造出一幅喧嚣又充满生机的社会图景,折射到文学艺术领域,就是常说的‘大正浪漫’。。。”
琥珀为了此次出行准备了不少资料,几乎把这个时期的城市地图都默背了下来。
传送到的时候正是初春时节,河道两侧的樱花如云似霞,初融的水流带着飘落的春日花瓣潺潺流淌,像是少女发间缠绕的樱色缎带。
这回当然不是纯粹的游玩,琥珀还有任务在身。
提起任务,琥珀就感到深深的无语。时空局上头的某些高层,决策前拍脑门,决策时拍桌子,决策完拍大腿,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开发了一个旅游项目叫“时空之旅”。这个项目,顾名思义,就是组织游客前往不同时代参观游览的旅游产品,一经推出就受到广泛关注。23世纪人们的物质生活需要已经基本满足,手上闲钱多了就想要变着法儿地玩出新意来,高层们敛财心切,却忽视了时空穿越技术存在缺陷的事实。
这回,就是时空传送出现故障,一整个团的游客和导游被卡在过去回不来了。
“修复历史并营救游客”,任务说明简明扼要。前四个字只是幌子,这地方没有出现溯行军,历史压根儿没有问题,只是被涉君斥为饭桶的治安队为了甩锅强扣的帽子。所以琥珀此行的目的很简单,找到旅游团,打开时空通道,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带回来。难易程度一颗星都不值。
眼下的闲情逸致并非是在消极怠工,琥珀一落地就和导游取得了联系,结果导游说游客们兴致很高,想要看完歌剧团演出再走。
“项目还在测试阶段,能参加的人非富即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临走前涉交代。
“万一真的得罪了他们,首席大人会给我撑腰吧?”琥珀作死地反问涉,换来了后者的一记眼刀。
“少给我惹麻烦。”
连特权阶级涉君都这样说了,琥珀还能不乖乖听话吗?于是她十分客气又礼貌地和导游商定了时间地点,到时再去接他们。
本以为只要跑一趟腿就好,琥珀只身前来,闲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寂寞,便决定先去剧院看看。
演出的剧团盛名在外,演员都是清一色的女性,演出题材大多以西方小说改编为主。
琥珀很幸运地购到了一张票,座席自然没有旅游团买的贵宾座清静,不过能近距离地和这个时代的人们接触也是难得的体验。这样一想,经过不复杂的审批备案就能自由穿越时空也是审神者的一大福利。
“这位小姐,借过。”
琥珀忙站起身,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取下礼帽,向她点头示意,侧着身子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白色西装一向是很挑人的,但这个男人驾驭得很好,举手投足间满是老派绅士的腔调,面容却很是年轻。
琥珀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克制了探究的目光,要是被人发现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男子却主动和她搭起话来:“今天的演出剧目是。。。”嗓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大病初愈。
“凡尔赛玫瑰,”琥珀矜持地回答,“听说广受好评。”
“看来我不枉此行了。”
琥珀微讶:“您没有来过吗?抱歉,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绅士,会习惯于享受歌剧舞台呢。”
男子手杖轻扣地板,大方坦白:“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也是。”
“希望我们的讨论不会打扰到其他观众。”
琥珀笑笑,问:“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舞台的幕布恰好在这时拉开,灯光汇聚到一处。男子在唇边竖起食指,指了指舞台,不再说话。
Ⅰ
“咦?怎么会这样?”监视屏前的大辅摸了摸下巴,迅速输入几个字符放大了屏幕,“从来没在这个时期检测到异常灵力波动,数量为2,出现年代1915。。。”
涉从三人沙发上坐起了身子,眼角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老大,你看。”大辅让出了座位。
“琥珀在这个节点执行任务。”审神者也属于异常灵力波动的一种情况。
可是从显示的波形来看,其中一个波动点完全不像审神者或者付丧神,反而更接近于溯行军的特征,且蕴藏能量巨大。
涉皱起了眉头。
“就算有溯行军,琥珀也能对付吧?她没那么不济。”大辅说。
“谁知道呢?会傻到不带付丧神出门的审神者,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让人意外。”涉径直走向角落里的时空传送装置,将指针旋到1915。
Ⅱ
“你的胸章很漂亮。”中场时,男子突然偏过头说道。
今天琥珀没有穿制服,身上是普通的大正少女打扮。为了方便导游认出她,琥珀特地没有把花咲组的徽章取下,徽章上的图案是被直男组员们严厉吐槽过的重瓣樱花。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一个挺精致的装饰品。
“谢谢。”琥珀笑笑,却总感觉男子停留的目光背后暗含深意。他相貌平凡到和气质几乎不相符的程度,初初见到还不觉得什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的身形、神态乃至气息都给琥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让她不得不心生疑惑。
手提包里的通讯器发出了信号,琥珀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到剧场外。
“在你的节点上出现了疑似溯行军的异常波动,注意一下。”大辅说。
“啊?”琥珀一头雾水。
“不过数量不多只有一个,你没带付丧神吧?优先保证安全撤回人员。”
“这样倒还好说,况且我没有在周边地区发现特殊情况。。。”琥珀抬头,看到原本晴好的天空被逐渐聚拢的灰沉云气遮盖。
“我就说。。。老大多此一举。。。”像是信号不佳,大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等等,我看到了,你确定只有一个吗?”通话直接中断了。琥珀望着剧院二楼的窗口,里头闪烁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幽绿亮光。
二楼正在演出着她买票观看的那场凡尔赛玫瑰。琥珀瞬间作出了最坏的猜想,该不会里面正坐着某位重要历史人物吧?比如天皇家眷什么的。
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运气,琥珀冲上二楼,果不其然和楼道里的几把苦无狭路相逢。
当务之急是疏散人流,因此琥珀没有恋战,荡开锁链把苦无甩到了墙根,然后拉开剧场后门,向里头投进了烟玉。烟雾很快扩散开来,里面传出男人女人“着火了”的叫喊,警报铃声尖锐地响起,隔着门板也能想象里面的混乱情形。人群不会往冒烟的地方冲,眼下她只祈祷旅游团的贵人们别在骚乱中受伤了。
苦无晃晃悠悠地浮起来。听到里面动静渐小,估计观众和演员撤离得差不多了,琥珀挑衅地向苦无们勾勾手指,转身跑进了剧场。
舞台正上演到全剧最高潮的部分,不过现在走上断头台的不是玛丽皇后,而是审神者琥珀,她没有凡尔赛玫瑰的高贵美丽,也演不出死亡面前的决绝凄然,她本来就没有送死的觉悟。
溯行军将她包围。
琥珀灿然一笑,挽起锁链甩将出去。锁链在半空中弯成一道圆弧,而后段段分离,幻作闪着金芒的箭支,雀屏一般随着操纵者的推掌向苦无疾射而去。
苦无被扎在体内四面八方的金芒刺穿,短暂的痛苦之后化作了齑粉。
一击绝杀,琥珀简直想为自己吹声口哨。
空荡荡的剧场里响起了突兀的掌声。琥珀凛神看去,烟雾散尽之后男子站在舞台下。
“Bravo!”男子神情自若得仿佛歌剧完美落幕了似的,看不出一丝惊慌恐惧。
琥珀盯着他:“我只离开了一会儿工夫,就听到这里发生了火灾,怎么?阁下不从逃生通道离开吗?”
“比起这个,刚刚小姐的表现真是精彩啊,也算配得上你的胸章。”男子笑着说。
“你是谁?”琥珀微微侧过身子,掌心光芒凝成箭支蓄势待发。
男子见状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相遇即是缘分,何必这么剑拔弩张?”
大辅强调的异常波动点只有一个,与突然出现的溯行军数量不符,那么吻合的情况就只剩眼前这个男人了,可是疑似溯行军,外表又和人类那么相似,究竟会是什么呢。“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分不清敌友的时候谨慎一些总不会错。”琥珀说,“何况,您并不能跟溯行军完全撇清关系。”
男子放下了举得发酸的手:“硬要说的话,我们的确是敌非友,小姐你干掉的小苦无们是我送你的小小惊喜。按照一般剧本的发展,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决斗。”
琥珀道:“听起来,您不喜欢走寻常路?我这里还有别的剧本,就是您束手就擒。”
“正有此意,不过这里我已经玩腻了,先走一步。”手杖一点,男子已经退出数丈远。
“站住!”
琥珀正要追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指,像是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剧场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队溯行军,周身黑雾环绕,把座椅踩得七零八落。
那男子在琥珀眼皮底下推门而去。
普通溯行军还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子,但也并不容易对付。琥珀有些后悔,要是有药研或是三日月在这里,她就不必应付得这么辛苦了,眼下她左支右绌,脱身都成了问题。
脚下地板猛然一震,枪兵跺着脚冲过来,琥珀掐准时机在枪尖送到面前时一跃而起,稳稳落在枪杆上。溯行军枪身一挑,琥珀被挑飞到空中。她向落点看去,两名打刀已经磨刀霍霍,而胁差的弓箭俨然也瞄准了她。
锁链一卷,勾住了柱子上凸起的装饰雕塑,琥珀借力扭过身子,身后溯行军的黑羽箭追射而来,在墙上钉出一排齐整的弧线。
可惜天不遂人愿,脆弱的石像人头抗不住重压直接断裂,琥珀仰面坠下。
Ⅲ
没有触到想象中的坚硬地面,反而跌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睁开紧闭的双眼,琥珀看到了涉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呼吸登时一滞,分不清摔断骨头和被涉君接住到底哪个更糟糕一点。
涉托着琥珀的腰把她稳稳送到地面,转过身一只手拦在她身前。
这是一个保护意味很明显的动作,来不及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琥珀突然有了很奇怪的想法,只要涉来了,就不会有事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仿佛荒井涉一个人在这里,就能抵得过她的一整个主力队,让她觉得即使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还在发呆?”涉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势,刀光幻化成实体横扫而过,将最后两名溯行军拦腰斩断。
“我,呃。。。”琥珀暗恼自己又没有帮上忙,把废柴的罪名更坐实了一分。
涉却意外没有开嘲讽:“受伤了吗?”
琥珀站在原地摇头:“我没事。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西装,他召唤出了溯行军,才跑了没多久,我们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对了,还有旅游团,他们应该去疏散点了。。。”
“我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穿白西装的人。”涉说,“现在不谈溯行军和旅游团的问题,先来谈谈你的问题吧。”
“我吗?我有什么问题?”琥珀笑容僵在脸上,被涉周遭的低气压吓退了两步。这种阴沉的表情,他对溯行军都没有这样的。
“弥生琥珀,你觉得自己足够成熟足够强大是不是?一个人到未知地区执行任务,这么急切要因公负伤吗?你的付丧神你的狐之助是用来做什么的?你这么能干怎么不干脆解散本丸呢?如果再多几个溯行军怎么办?如果我晚来一步怎么办?”
涉君好像生气得变成话痨了。琥珀不着调地想着,不过嘴上还是乖巧地承认了错误。
“我错了。”她小声说。
“不过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她小小声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她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涉的耳朵。涉盯了她片刻,目光几乎要在她脸上割出口子来,最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涉君生气到话都说不出来了。琥珀意识到问题有些棘手了,连忙小碎步跟上,放软了声线一个劲儿地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质疑首席,我不该一个人出阵,你扣我工资吧,这个月的出阵指标再加百分之二十好不好?我回去就写检讨,三千字!涉君?首席?老大?组长?”
谢天谢地,她总算拉住了涉的袖袍,让他停下了脚步,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换什么称呼了。
涉回身轻轻一推,便把她推到了墙边,一只手撑在她脸侧,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想清楚了再叫。”
琥珀猝不及防,只好贴墙站着,不明白怎么突然发展到了壁咚的戏码。“荒井涉。。。涉?”
“知道错了就好。”涉轻笑道,“至于检讨就不必了,看你废话连篇的检讨是在罚我。”
涉笑起来的时候五官都变得柔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星光闪耀。琥珀才发现彼此的脸靠得那么近,连他的睫毛都能看得分明,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拂过脸颊,把她撩拨得心猿意马,让她感觉胸腔像是被什么压迫着似的忘记了呼吸。
海面一望无际,波澜四起,一只小小的独木舟停泊在港口,犹豫着踏上航程,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海阔天空,还是惊涛骇浪。
喜欢荒井涉,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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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时代背景资料来源知乎
剧团原型:宝冢歌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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