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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菊花洲

这里是菊花洲

作者: 哥哥阿凡雷 | 来源:发表于2017-12-12 09:33 被阅读0次

                      (一)

    “麻鸡婆,尾巴拖,三岁伢崽会唱歌”。

    “麻鸡婆,尾巴拖,光头和尚娶老婆”。

    一双光脚丫子,吸嗒着鼻涕虫儿,肥圆圆的光头脑壳,边捣蛋边唱边跳的走过来一个细伢崽。

    “蒋介石,我家的大花鸡婆又不生蛋了,是不是你昨天又满田坂去追打了?”自小喜欢捣蛋,走一路都会有一路的调戏。“蒋司令,莫再带我屋里雷伢去爬树哈”。

    就因为头大、鹰钩鼻且天门拨得高,自小就有“蒋介石”的江湖浊号。名号够响,才有江湖。于是乎额就成了菊花洲不大不小的孩子王,身边经常带了一溜的跟屁虫。

    菊花洲就是我的江湖。

    初春时节,菊花洲的田垄水沟躲藏着一群群的鲫鱼和泥鳅。头天夜里落雨,鸡叫几遍天全放亮了,不需要吹号,小伙伴们自动会来集合。拿糯基(抓鱼的工具)、拎小桶,这时的鲫鱼喜欢上水,每逢清晨就会在水盈丰满的田沟水口往上溯、向上跳。这不是送菜么,那时总想不通鲫鱼咋那么笨。

    盛夏好吃的东西有点多。房前屋后的桃子李子不肖说,水塘边的野桑树上每天熟一批桑椹,就有足够的理由每日去扫荡一番。

    沙渚里,二伯父家的西瓜熟了,那基本就是撑破肚皮的节奏。捧着西瓜,边啃边任瓜汁横流,还不忘用草杆抜弄几只拨了后长腿的“跳蝍麦”打架,那才真叫好时光呀。

    菊花洲的故事蛮多。

    正如村里有个白马庙,村名就叫白马村一样。菊花洲虽只是一个生产队的地名,其名字的起源还是蛮久远的。

    “五几年大炼钢铁,把菊花洲上几人抱不拢的大樟树、大松树全给炼没了。早些,菊花洲遍地大树,树下不长别的,一到秋天全是丛丛片片,黄灿灿的野菊花”。“不信?你去看你二伯家的八仙桌,那桌面就是一整块樟树整的”。

    每当三伏天,燥热难耐、夏虫纷扰,农村夏夜里那月光灿烂,照映着地主老屋、水井老杨树倒影朦朦的时刻。就是我们听古仔的欢乐时光到了。

    那时,村里的老人们特会讲古。一把大蒲扇,一人一个鸭婆凳仔,一群小伙伴围坐在竹床边。听大人们忆古思怀,不仅有讲村里的岁月变迁,而且讲那些口口相传的沉年古事、天外飞仙。

    什么杨家将杨六郎大破一字长蛇阵,哪咤闹海、剥龙皮、抽龙筋,茅山道士念咒语、吹口仙气把黑白无常给定住了.......。

    经常听得迷迷糊糊,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抱回家,沉沉的睡着了。

                            (二)

    站在菊花洲村头的小山包上往西望。

    透过种满农作物平整而又郁郁葱葱的大沙渚,穿过高大的沙堤,就可见到一大片白沙滩。沙堤两侧,水草丰美,水沾、草地、沙滩,还有一群群在水边嬉戏的白鹭及多种不知名的水鸟。

    这条清澈而又宽阔的家乡大河,名叫隽水。自江西修水、湖南临湘而来的两条支流经至菊花洲附近的铁柱港,汇成大河,一路逶迤北下,过崇阳、穿赤壁,融入长江......。

    在河那边,井井有条的茶山下,有一排高大的白杨树像哨兵一样,紧紧守护着沿河穿行的106国道。

    无数个夏夜,头顶繁星闪烁,萤火虫四处游荡,畔着丝丝飘舞的垂柳,村里的老人坐在吱吱呀呀的竹椅上,讲述河畔古道的前世今生.....。

    这里曾是茶马古道的起始所在,川盐、赣瓷、鄂茶、湘药在这里南来北往,向南是岳阳、萍乡、长沙,往北是杨楼洞、蒲圻(今赤壁)、武昌。

    夜深人静时分,闭上双眼,任山风徐来,双手张开置于耳后,或许还可以听到山那边传来阵阵的骡马铃铛声声,一串长长的骡马队伍从历史的深处而来,吆喝着号子,穿行在山涧、河边.....。

    这是一片古老的土地。典型的丘陵地貌,纵横千里的幕阜山脉自此入湘北、赣西。沿河上溯十余里,有一座被李时珍命名为药姑山的“天然药库”。山中有个石门洞,居然是瑶族的千年古寨“千家峒”。

    可惜,年少时不知往事如烟,近在咫尺却从未探访过。我的天地就是菊花洲,这里一直是我儿时的天然乐园。

    农闲时节,放牛重任加身。这可是个技术活,如果谁到沙堵草地上去放牛,边牵边放牛,肯定是只傻鸟。

    每逢放牛,总是偷偷带上我的放牛神器---大麻绳,至少30米。一头与牛绳相接,一头绑在木棍上,用石头把木棍深深的砸入草地。一人一牛,一牛圈一块草坪,反正草坪边处处有小水埫,牛吃饱了在水埫里打滚嬉水,极是舒坦。把牛搞定,剩下来的全是欢乐。烧地瓜、抓鱼、斗角、抓土匪、挖跨角洞.......。各种游戏层出不穷,只有没学会的,没有会玩厌的。

    当然,偶尔没把牛拴紧,或者绳子过长导致两牛相斗,牛跑了,吃了哪家的庄稼。发现了一顿好收拾,没发现?第二天清晨,从屋背岭上就会传来一阵阵悠扬的旋律,菜刀声声,剁在菜板上,叫骂声从薄雾中时断时续,萦绕在小山村上空,延绵不绝,直捣梦乡.......。

    “唉哟,昨日哪个杀千刀的,放牛吃了我好十几棵.....”。

    好在,我是从未犯过这种错误。

                            (三)

    “咦,水沟那边好像有动静。伟伢,你来捏着糯基(捕鱼工具),我去赶鱼。”

    菊花洲的农田与沙渚间有一条小河。甫一下到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河,茂盛的岸边水草低垂处突起水花四溅,有大鱼!“伟伢,堵在那里千万别动。”可惜,这小子抓鱼心切,捏着糯基在河边乱戳,大鱼一下子不见了踪迹。

    一跺脚,被子滑落,原来又是梦醒时分。儿时菊花洲的清晨,要不是在梦中惊醒,就是被屋外的鸟鸣牛叫声给唤起。

    出门四顾,透过门前垂柳,可以看到远处的炊烟袅袅,鼻中闻到的都是清新泥土混和着红花草的气息。早起的农人已挥舞着手中的牛缏,吆喝着老牛“哟,哟哟....”,在水田里奋力耕田的老牛边走边想吃田里的红花草,连续几伸头未吃着,就会耍脾气似的“哞,哞,哞哞....”,抗议还蛮强烈的。

    “快吃早饭,饭合在锅里,上学莫迟到了”。清晨老妈一边收拾着猪草,一边喜欢教训我几下。“昨日,又把衣服扯掉了几颗扣子,是不是又去打仗了?.....”。

    每逢这个时刻,肯定是三五口扒完早饭,嘴巴堵着一大口饭,顾不上喝水,抓起书包就往学校跑,边跑边擦嘴边的饭渣渣。

    我的小学在黄土岭上,距离菊花洲不过四五里。穿过村头的小竹林,爬上高脚塘的土坡,就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黄土岭。顺着塘边的山路七拐八绕的穿过大片农田,再小心翼翼的走过一口大鱼塘,爬上黄土岭即到与大队部连在一起的小学校。

    “姐姐的胆子真大,竟敢从高高的天上跳下来......”,这是现在我唯一记得的一句课文。也不晓得是小学几年级的课本。一直有深刻记忆的是课间休息时或放学时操场上的情形。

    每逢下课,老师一走出教室,后面绝对是万马奔腾,一时间桌椅挪动、脚步纷踏、大声相约,而我坐在前头,占尽天时地利之宜,经常第一个跑出去抢占乒乓球水泥台。要是被高年级的抢到,又只能干瞪眼了。

    学校那张乒乓球台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做的,四角破败不说,连当作球网的砖石也是参差不齐。好在只要抢到,肯定是津津乐道的大好事。球拍不行?自己用木头剁一个,要是球破了就坏大事了,想找老师要个球,比登天还难。

    可不,由于老爹在学校当老师,这找老师要乒乓球的重任经常落在我身上。我也乐此不疲,球拿到,一定可以让我先上场打三个。

    要是水平超发挥,还可以当连庄、做几把皇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或被人赶下来为止。

                            (四)

    季节不同,菊花洲的气息也不同。

    春天的菊花洲,满满的是红花草汁及新鲜泥土的气味。一想到春耕时节,老牛、耕犁、红花草、田垅、戴草笠的农夫.....,脑中立即跃出这番景致,且还是一幅黑白画面。彩色画面也有,可惜全是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

    菊花洲的油菜全种在沙渚上。每逢周末与伙伴们去挖猪草,经常喜欢在油菜地里玩躲迷藏。人在地垄中穿行,油菜地里东躲西藏,露水湿了衣衫,沾上最不易洗掉的花粉、花辨。回家不需交待,衣服上点点金黄早就出卖了行踪,总离不开一顿好收拾。

    夏天的气味倒是蛮简单,烈日下大河小港水塘中那混合着被晒得痿痿的草汁、树叶味道的水汽味。水边的孩子,不戏水不夏天。潜水挖藕、捡野菱角、赶鱼抓虾......,节目多多,收获多多。除了快乐,还有一个个黝黑黑的炭头小子。

    秋天全是丰收的气息。除了门前屋后的南瓜、冬瓜、红薯、花生等我喜欢的农作物飘散出来的味道,还有那似乎处处浓郁的晚稻稻谷、稻草的气味。想想都醉了,这气味的含义简直就是折磨。割禾、打谷、捆草、担谷、挑草、晒谷.....,就如紧致的工业化生产般,一件件农活紧锣密鼓,累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年纪小时有一重要分工,就是晒谷。如恶梦般就怕遇到太阳雨、田埂雨。太阳雨烦在防不胜防,田埂雨讨厌在猜不透。隔壁落雨,以为会过来,扫谷、收谷、担谷、卷竹帘,一顿好忙却下不过来。以为下不过来,却偏偏下过来。基本上从没估准过。

    冬天是农闲,最想闻的就是灶台上烤得滴油的腊肉香。外面下雪,屋内烤火,如果炭火边用瓦罐煨上几坨腊肉,那绝对是最为惬意的幸事。腊肉的香味随热气四溢,装满屋子,飘出窗外。

    路过的人,好似都会不由自主的吞一下口水,还会撒气般自言自语,这又不过年不过节........。

    好久,都不曾闻到过那迷人的腊肉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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