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夜晚，风暴酒吧，陆一舟和几个朋友。

陆一舟抬手看表，已经喝了3个小时了，这群人还有没有散场的意思。今天是他的好兄弟江涛的生日，请的也都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看看其他人都挺嗨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先行离开。

可是他这两天为着公司的项目，连续加班了好几个晚上，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他按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拍了拍一手拿酒一手跟着音乐摇晃的江涛，示意自己去上个厕所。

从厕所出来，陆一舟到门口洗了把脸，今晚喝了啤酒，又喝了威士忌，后劲来了有点上头。

他在洗脸台上撑了一会，才去拿抽纸，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他伸在半空的手直接打到了镜子上。

陆一舟抬头看向镜子，他身后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着他的眼神有轻蔑，还有一点恨意。他不说话，扯了两张纸擦了脸和手，然后侧身像门口走去。

“这么久不见，你…不说点什么吗？”张修易脸上依旧笑着，眼神却阴鸷。

“我和你？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说完陆一舟拉开门走了出去。

张修易快步追出来，伸手抓住陆一舟的左肩往后用力一带，然后顺势把他按在了走廊的墙上。

也许是这样的事情在酒吧里太常见了，厕所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但是谁都没有停留，最多也就路过的时候多看两眼。不管是打架还是调情，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行，这仿佛已经是娱乐场所的共识。

“松手！”陆一舟冷冷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脸，然后偏过头，不耐烦的说。

这个动作激怒了张修易，他横在陆一舟胸前的手臂加重了力道，又用另一只手捏住陆一舟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与自己对视。“你装什么清高？以前老子叫你出来玩，你不是说你不来这种地方吗？！嗯？”

陆一舟按住张修易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用力往外一掰，张修易立马吃痛的松开了他。他厌恶的拍了拍刚刚被张修易弄皱的衣服，毫无温度的说：“我劝你最好马上给我滚，不然我不介意再打你一次。”

张修易像是被踩到了痛楚，一边挥拳扑过去，一边吼道：“老子想上你是看得起你，少他妈不识好歹，装什么小白花！”

陆一舟本来就醉了七八分，脑子一直有点晕，这会躲闪不及，被打了个结实，颧骨疼的半张脸都麻了。多亏了上学时没少打架，潜意识还是在的，他飞起一脚踹到了张修易的肚子上。先前看张修易就是喝不少酒，借着酒劲在和他耍威风，这回挨了他一脚果然就吐的暂无还手之力了。陆一舟不再看他，直接走了。

等回到桌台已经是20分钟后了，江涛他们又叫了一打啤酒，看到他走过来，江涛熟练的开了一瓶递给他，在嘈杂音乐声中大声问道：“你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不会是去解决个人问题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人听了都举起酒瓶子干了一下，示意江涛说得好。

陆一舟接过酒也碰了一下，喝了两大口，笑到：“我没你那么饥渴好吗？而且我也不可能只有20分钟啊！”

“卧槽，你要点脸吧！”

“哈哈哈哈哈……”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哎，你脸怎么了？”坐在左侧的王凡凑近了才看到陆一舟脸上的伤。

陆一舟下意识揉了一下，没想到劲用大了：“嘶——我这破了？没事，遇到个发酒疯的。”

“哎，卧槽！他妈有人敢动你？！哪桌的，兄弟几个给你讨回来！”江涛把酒瓶子哐的砸到桌上，起身要走。

“就是，动我们的人，怕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走，找他去！”

王凡他们也放下酒瓶陆续站起来。

“哎哎，算了，就一个醉鬼，别为这种人坏了兴致，而且指不定现在已经走了呢！”陆一舟拍拍江涛肩膀，拿起酒重新塞到他手里，挥挥手让大家都坐下。

并不是陆一舟怕了，而是这会大家都喝多了，脑子都不受控制，万一打起来闹大了肯定得进局子，搞不好还要拘留，这就不值当了。希望张修易那傻逼也能想到这一层，别来挑事儿，至少不是今晚，不是现在。

然而天不遂人愿，争当他们喝的高兴的时候，有人把一瓶黑方砸到了他们桌上。空间骤然安静，江涛，王凡几个面面相觑，一时忘了开口。倒是陆一舟反应过来了，心里暗骂了一万句傻逼和草泥马。

“今天我朋友过生日，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滚，要喝酒可以下次单独来找我。”陆一舟走到最外面，把王凡揽到了自己身后。

“一舟这谁啊？”

“老陆，怎么回事？”

反应过来的众人都站起来，走到陆一舟身边。

“行啊，只要你和我们张少爷道个歉，再把这瓶黑方吹了，我们就暂且放过你。”刚刚拿酒的人侧个身，让后面的张修易走上来。

江涛他们一看顿时明白了。

“老陆，你说的醉鬼就是这狗日的玩意儿？”王凡声音不大，但是说的每个字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你是什么东西！”张修易恼羞成怒，指着王凡骂道。

“哟，看来这位张少爷的记性不怎么好啊？当年被爸爸几个打得跪地求饶的事儿都给忘了？”王凡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

王凡这种漫不经心语气彻底惹恼了张修易，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然后气急败坏的对左右两边的人吼道：“给我弄死他们！”

江涛他们也不甘示弱，双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扭打在一起。此事因陆一舟而起，他自然也逃不掉，只不过在心里祈求服务员赶紧来拉架，可千万别有人报警啊！

“啊啊啊啊啊！打起来了！”

“快快，快走快走！”

“报警，快报警！”

周围的顾客一下就散开了，纷纷跑到了远一些的地方，有人开始打电话，有人开始拍照录视频。服务生在一边手足无措，生怕拉架会波及到自己，还好有人叫了保安上来。

保安好不容易把两拨人分开，还没开始询问，接到报案的民警就已经上来了，因为这个片区的派出所就在后面那条街。

一共来了4个民警，其中一个让经理把灯都打开，然后安排2人先核查了身份证，让无关人员都迅速离场，另外两个就侯在打架的几人身边。

“说说，怎么回事。”年长一些的俞警官问道。

“警察同志，都是他们先挑的事儿，我们是正当防卫！”最开始把黑方砸到陆一舟他们面前的人说。

“放你妈的屁！是不是还没被打过瘾！”江涛气不打一出来，听了这话又想冲过去。

“干什么，老实点！”年轻一点的警员一把按住江涛。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们打架是不对，但确实是他们先动手的。”陆一舟拉了一把江涛，给他一个眼神。

“小宋，把他们先带回去做笔录吧，让酒吧经理把监控调出来。”俞警官吩咐完，对门口的两位警员招招手：“程杨徐明，把他们带回去。”

陆一舟心里一惊，卧槽，程杨？不会这么巧吧？他想着从江涛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却正好撞上了程杨的目光。吓得他立马又缩回去，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程杨笑了一下。

程杨笑了？他笑什么？不会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吧？他会不会告诉我妈？卧槽！他不会这么阴险吧？！

陆一舟还在脑补程杨那个意味不明的笑的时候，程杨已经走到了他边上，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没有语气的说，“走吧，跟上前面的。”

到了警察局，俞警官让程杨安排同事一起做笔录，一干人等被分到了好几个询问室。打架的一共十三人，房间没那么多，也不是重大事件，有些就两三个人放一起了，可偏偏程杨就把陆一舟剩下了亲自给他做笔录，陆一舟一度怀疑这是程杨故意的。

其实，程杨就是故意的。

“说说吧。”程杨摊开纪录本。

“他们喝多了，发酒疯闹事。”陆一舟言简意赅的说。

“就这样？”

“就这样。”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不介意留你在这过夜。”程杨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点着桌面。

这会冷静下来，周围也安静了，陆一舟的酒劲又上来了，似乎比刚才更晕了。而且现在已经1点多了，他真的好困。

陆一舟双臂交叠放在桌面，侧着脸趴下去，有气无力的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程杨还想再问，能被推开了，小宋示意他出去一下。

“监控拿回来了，我这边已经看过了，基本没什么问题，确实是那几个先动的手。不过有点奇怪，厕所走廊的监控拍到他们打群架之前，这个陆一舟和张修易已经打过一架了，是张修易先动的手。”

“好，我知道了。”程杨沉声说。

“为什么打架？”徐明冷着脸问道。

“警官，真是他们寻衅滋事，你们看监控就知道了！”

“对，我们是被迫反击！”

“你们打架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陆一舟和张修易在厕所门口打架？”

“啊？这个我不知道。”

“中间老陆，就是陆一舟出去上了个厕所，大概20分钟，回来脸伤了，问他说是有人喝多了发酒疯。”

“对，警官，你也知道，酒吧里这种事情很正常嘛……”

“好好说话，我知道什么我知道！”徐明严肃的敲敲桌子。

“警官，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是良好市民！”

程杨回到座位，看着对面的人已经闭起了眼睛，心想，真是个神人，在警局还能睡得着。

他伸手扣了扣桌子。

“嗯？”陆一舟微微抬了下头，声音有些哑。

“别在这睡，一会该感冒了。”程杨看了一个会陆一舟，“在厕所门口的走廊里，张修易为什么打你？”

“……”陆一舟调整了下姿势，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因爱……生恨。”

啪。程杨的笔掉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说什么？”

陆一舟抬起头，用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字一句的说：“我说，张修易对我，因、爱、生、恨。”

说完他埋下头笑起来，好像是成功捉弄了别人的小孩，头发打架打得乱糟糟的，脸上有一块擦伤，这会已经有点红肿了，酒劲使得他的双眼蒙了一层雾气，明明很轻佻的一句话，程杨却无端感觉自己被撩拨了。

他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外交给同事，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和组长请了个假。回去捞陆一舟的时候这家伙差不多睡着了，程杨费了老大劲才把他弄到车里。

警局到陆一舟家不远，15分钟的路程。到了陆家楼下，陆一舟还没醒。

“陆一舟，醒醒，到家了。”程杨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但是完全没反应，他只能下车，打算把陆一舟背上去。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解开陆一舟的安全带，然后把一只手搭到自己肩膀上，准备把陆一舟扶出来。

睡的迷糊的陆一舟突然被人一动，下意识要把手收回来，然后因为半勾着程杨的脖子，自己的把人都带了过来，却丝毫没察觉。

程杨在贴近陆一舟的瞬间，用手扶住了座位，把头偏向了陆一舟的颈窝。感叹自己还好眼疾手快，不然这样嗑一下，两个人的嘴巴可能都会肿…

“好香…”陆一舟吸着鼻子，往程杨身上蹭了蹭。

程杨叹口气定了定神，把某个部位意欲昂起的势头压了下去，然后撑起身子，再次拍了拍陆一舟。

“小流氓快起来，回家了！”

“嗯…”陆一舟费劲的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然后又合上：“不行…今天不能回家，会被我妈打死的…”

“那你去哪？”

“帮我开个房吧…手机和钱包都在兜里…”答完又偏头睡去。

程杨叹口气，把车开回了自己家里。这套房子是他爸妈前两年买的，单身公寓型，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本来是打算给程杨结婚后使用，他现在偶尔过来住住。

程杨再次费了老大劲把陆一舟弄回了家，有段时间没来，床上还没铺床单，他把人扔到了沙发上。

“咳咳…这哪啊？”陆一舟扶着额头勉强坐起来。

“我家。”程杨先去厨房烧了水，打开热水器，然后去卧室铺床单。水烧开给陆一舟冲了一杯醒酒汤，然后去卫生间放水，把陆一舟拎起来塞了进去。

“你先洗个澡吧，洗浴用品都在淋浴间的架子上，毛巾都可以用。一会我把睡衣放门口，洗完自己出来拿。”程杨说完要关门，被陆一舟挡住了。

“我洗完光着身子出来拿吗？”陆一舟垂着头，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犯错被抓现行的小朋友，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巴巴。

“呃…”程杨一时语塞：“你等着，我现在给你拿过来。”

“嗯…”陆一舟应着，但是没有动。

程杨以为他是在等衣服，于是飞快的回卧室翻了一套出来，又随手拿了一条新内裤。推开虚掩的厕所门，程杨蓦地呼吸一滞。陆一舟背对着他正在脱衬衫，露出的上半身有一些伤，一看就是今晚挨的，估计明天就会变成青紫色的了。

陆一舟听到声音把衬衣放到架子上，然后转身伸手，程杨把衣服递给他，看着他的锁骨，他的腹肌，一时间竟忘了退出去。

“你要一起洗吗？”

热水放久了，整个卫生间都起了蒙蒙的雾，陆一舟在雾里若隐若现，语调软软的，从四面八方灌进程杨的耳朵，撞进程杨的心里。

“你…”程杨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先洗。”

程杨关上门，靠在卫生间外面的墙上，听着里面的水声，想起了小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杨4岁，陆一舟两岁半，在星光幼儿园门口，拉着各自妈妈的手。程杨是跟着妈妈工作调动，从别处转学过来的，上大班，陆一舟上小班。两位女士在接送娃的短暂时光里打了几个照面，也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然而在某一天早晨，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和自己一个公司，只是没在一个部门。女人之间的神奇友谊就此展开，且一发不可收拾，一起组织家庭聚会，一起逛街，一起接送孩子 ，买一样的衣服和鞋子，等等。

按理说两个男孩子间的友谊应该是更容易发展的，然而这两位小男生似乎彼此都没什么兴趣。林妈妈让陆一舟喊程杨哥哥，陆一舟从来没喊过，顾妈妈让程杨带陆一舟玩，程杨也都是置之不理。两人就一直维持着不冷不热的状态度过了并不难忘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生活。

两位女士的多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后终于放弃了撮合他们成为好兄弟的想法，毕竟儿大不由娘嘛！但是每每聚到一起，还是会忍不住惋惜，要是我们家陆一舟/程杨是女孩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做亲家了！

其实程杨初中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初二初三的时候，正式青少年身体发育的重要阶段。女孩子们开始爱美，在校服里面穿好看的衣服，逮着机会就想把校服脱了炫耀一番。男生也不甘示弱，身高蹭蹭的往上长，一有时间就去操场打篮球，听女生们尖叫。还在校服上涂鸦，把裤脚弄成九分的，打耳洞。

程杨随他爸爸个头高，长得又像顾女士一样好看，但是却不秀气，妥妥的一棵校草。学校里给他写纸条写情书的从初一到初三都有，无奈校草性格太冷淡，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好脸色，仿佛他一年四季都活在冬天。

程杨刚开始收纸条和情书的时候还会打开看看，后来太多了就懒得看了，内容也都大同小异。程杨就把收到的这样信和纸条攒起来，收拾好，统统带回家塞给顾女士处理。因为顾女士从小就教育他要尊重别人，所以即使他不喜欢那些女孩，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扔掉这些信，这不太礼貌。

顾女士对儿子的做法感到非常的欣慰，偶尔还会挑一些读给他听，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但他的回答总是冷冷的两个字，没有。直到上了高中后的某一天，程杨照旧把攒了几天的信件交给顾女士，顾女士看着储藏室满满的两箱子情书，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程杨被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顾女士欲言又止，想了又想还是说算了。

“有话就说呗，你要是不想收，那下次我就自己处理好了。”

“不是，杨杨啊…”顾女士思索着怎么起这个头比较不尴尬。

“嗯？”程杨难得认真的看着她。

“就是…你看这么多年，情书都攒了两箱子了，你都没有…嗯…喜欢的女孩吗？”顾女士尽量让自己显得非常的平静。

“嗯，没有，而且学校也不准早恋。”程杨不假思索的回答。

“额…儿子啊，你不会不喜欢…女孩子…吧？”顾女士说完就有些后悔，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

“我…”程杨怔住了。

“哎，没事啊，儿子，没事。”顾子英怕程杨尴尬，赶紧拉他到沙发坐下。“妈妈不是个迂腐的人，你有挑选自己喜欢的人的自由。千万别有压力，也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你喜欢的，妈妈也会喜欢。”

程杨抬头注视着顾女士的眼睛，然后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其实，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等我知道了会告诉你。还有，我心理素质很好，您别瞎担心了。”

“嘿！嘿！”陆一舟伸出一只手，在程杨眼前晃了几下。

程杨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腕按下来：“怎么了？”

“你站厕所门口干什么？”程杨的睡衣穿在陆一舟身上大了一号，显得原本就瘦的陆一舟更像是能被风吹飞的柳枝，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等你，我怕你晕在里面。”

陆一舟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晕了，我刚才叫你老半天都没反应，想什么呢？”

“没什么。”程杨清了清嗓子，随后把陆一舟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拉起来，盖住他的头：“你怎么不吹头发，不怕感冒吗？”

“怕什么，我这么年轻，身体好得很！”陆一舟把毛巾拽下来搭到肩膀上，正准备走却被程杨一把拉住，然后拖进卫生间，按到了马桶盖上。

“你干什么！”陆一舟显然被吓了一跳。

“吹头发。”程杨从洗脸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调试了热度和强度，然后把陆一舟的头往下一摁开始吹。

陆一舟的头发很软，程杨的动作很轻。吹风机是静音型的，声音很小，吹出来的风暖呼呼的，犹如春风拂面。程杨的手指不时从陆一舟的耳朵和脸颊刮过，陆一舟觉得很舒服，莫名生出来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把头抵到了程杨的肚子上，蹭了蹭，皱着眉头说：“好硬。”

程杨顿了一下，没说话，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把陆一舟原本服帖的头发撸的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干嘛！放开我！”陆一舟晃着脑袋企图从程杨的手里挣脱出来，但是被程杨摁住了后脑勺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只能伸手从后面绕过来拍打程杨的手。

“你刚刚说什么？”程杨松开一点，让陆一舟不至于被闷死。

“我说什么了？我说你肚子好硬！”陆一舟气的伸手推他，但是没推开。

程杨被他逗笑了，从裤子里扯出衬衣的下摆用下巴夹住，然后指着小腹说：“这是腹肌。”

陆一舟抬头看看他，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程杨的小腹上戳了一下：“你还有腹肌？”

“别乱摸。”程杨的小腹紧了一下，拍掉陆一舟的手，然后收起吹风机，又轻柔的在陆一舟头顶揉了揉，说“吹完了，去睡吧。”

“…程杨。”陆一舟拽住程杨的衣角，轻声说，“今晚的事，能不能别告诉我妈？”

虽然陆一舟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程杨就是想逗逗他。于是程杨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看了他一会，然后说：“嗯…这个么得看你们能不能交代清楚了，要是说不清楚所里肯定不能随便结案，肯定是要联系家里人的。”

“…”陆一舟在心里又把张修易按着打了一顿。

“所以你要不要趁现在把事情交代清楚，我明天好给所里报告下，争取低调处理。”程杨看着做思想斗争的陆一舟，微微勾起嘴角。

“那去床上说吧。”陆一舟站起来，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

“你确定，要和我…去床上说？”程杨没想到陆一舟真的会打算和他说一说，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一舟，还是不自觉的的想逗他，想看他生闷气，想看他撒娇，想看他软软的样子，真可爱啊！

“啧！”陆一舟白了程杨一眼：“我都要困死了还得给你讲故事，你爱听不听吧！”说完也不等程杨回答，顾自己进了卧室钻进被窝。

程杨进了卧室，把大灯关了，走到床头打开小夜灯，然后在床边坐下，说：“说吧。”

陆一舟翻身面对程杨，半抱着被子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让我想想，该从哪开始和你说呢。”

“那个张修易是个富二代，他爸开好几个公司，可有钱了。”陆一舟言语间带着笑着，可听起来却是满满的不屑。

“他和我上一个大学，我们是在操场打球的时候认识的，江涛和王凡也是。大二的时候经常约一起打球吃饭唱歌，那时候关系还挺好的，算得上半个朋友吧。”陆一舟半闭着眼睛，两个手臂交叠垂在床沿，像是要睡着了。

“但是有一天他把我单独约出去吃饭，然后…”陆一舟说到这里停住了，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出来。程杨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直觉这件事对陆一舟的影响挺大的，他也并不是很愿意提起。

程杨把陆一舟的手放进被子里：“睡吧，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明天我…”

“张修易和我表白了，他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我喜欢男人，然后单独约我出去，和我表白了。”陆一舟又把手伸出了被子，说道：“有点热。”

“你拒绝他了。”程杨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这是你作为警察的直觉吗？”陆一舟笑着问。

“不是你说他因爱生恨吗？”程杨看着此刻的陆一舟，突然有点心疼，第六感告诉他张修易肯定不会因为表白被拒就记仇到过了2年再见面还要和他打一架，中间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不会信。”陆一舟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没错，我是喜欢男人，但是我不喜欢张修易，我和他说清楚之后就直接走了，那顿饭没吃成。后来他还是约我打球，我也没去，他还找了江涛和王凡，他们俩知道我…所以也没答应，后来渐渐就不联系了。”

陆一舟把自己的取向摊开了放在程杨面前，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程杨却没有想知道更多的欲望。陆一舟每说一句，他就觉得像一把刀子在割开陆一舟的伤口，他的心脏紧了又紧，想抱一抱陆一舟。

“直到那年圣诞节，部门里说要一起庆祝，安排了吃饭和唱歌。歌唱到一半张修易进来了，我那时才知道晚上的饭局和唱歌都是他组织，他出钱的。他给我开了一瓶酒，说和我喝一个，我看那么多人也不好下他的面子，就吹了。一瓶啤酒，就那一瓶啤酒…我喝完就像他妈喝了5斤二锅头一样…然后我去厕所洗脸，也没用，还是晕。我就想着不太对劲，还好我一直带着手机，我就给江涛打电话了，但是他过来最少得20分钟呢，我有点害怕。然后你知道吗，我的钥匙上有一个多功能瑞士军刀，你知道的，因为就是你送我的。我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划了自己一刀。”陆一舟说到这里，把右手手掌摊开，对程杨说：“你看，就是这。”

程杨看着那条现在已经不怎么明显的疤痕，心脏像被什么捏住了，眼神冷到谷底，他把陆一舟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摩挲着那条疤，说不出话。

“然后我坐在厕所隔间的地上，把门堵住了。张修易进不来，也不敢直接破门，我等了好久好久，才听到江涛和王凡的声音，他们挨个推门，终于找到我了。后来他们把我送去了医院，我在那住了两天，王凡还报警了，但是听说张修易他爸花了很多钱给摆平了，学校也让我私下解决，说可以给我钱，但是我没要。再后来江涛和王凡找人把张修易打了，还录了视频警告他，这事他们打完才告诉我的。”

“这事儿除了王凡，江涛就没别人知道了，哦，现在你也知道了。”陆一舟睡的累了，翻了个身，平躺着：“我怕我妈知道了接受不了。”

“你怕云姨知道你扎了自己一刀会心疼，你怕她知道你被人欺负了没出口气会直接去找那个王八蛋。”

“嗯…”陆一舟抬起一只手盖住了眼睛，程杨看到眼角有泪水滑落。他并不怕林女士知道他喜欢男人，林女士虽然总是数落他，嫌弃他，但是他知道，林女士一直特别尊重他。

陆一舟把手拿下来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擦掉了泪痕，转头看向程杨，问他：“故事说完了，要睡觉了吗？”

程杨没有答话，就这么看着他。陆一舟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只能坐起身，和他对视了一会。然后陆一舟像是知道了什么，垂着眼帘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男人有点…恶心，要不我还是…唔……”

陆一舟话还没说话，就被突然凑过来的程杨扣住了后脑，带了过去。

嘴唇碰到的一瞬间，俩人都吸了一口气，好软。

亲了一会，程杨才松开，手依旧搭着陆一舟的后脑。

“你…你…干什么…”陆一舟被程杨突如其来的吻吻的一阵晕眩。

“你说呢…”程杨抵住陆一舟的额头，哑着嗓子的反问他，但是看到陆一舟一副云里雾里不知自己在哪里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再次吻住了他。

和刚才的那次不同，程杨温柔的贴着陆一舟的唇，用舌头撬开了他的牙齿，两人喘息着纠缠在一起。

吻了好一会，程杨感觉陆一舟在推他，“我…我喘不过气了…”

程杨笑出声来，松开他，问道：“我在干什么，现在知道了没有？”

陆一舟的羞的耳朵根都红了，被程杨这么一问，无端生起气来：“你…你在耍流氓，亏你还是个人民警察呢，我要去举报你！”

“我现在下班了，也没有穿警服，我就是个普通市民。”程杨突然靠近陆一舟，陆一舟没有防备，往后一靠，倒了下去。程杨双手撑在陆一舟肩膀两侧，欺身压了下去：“你刚刚说你不喜欢张修易，那我呢，喜欢我吗？”

程杨的鼻息喷在陆一舟的耳侧，混着程杨低沉沙哑的嗓音，陆一舟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粗重，身体止不住的打战。

“嗯？我问你，喜不喜欢我？”程杨微微侧过头，把嘴唇贴上陆一舟的，又问了一遍。

“喜…喜欢…”陆一舟受不了程杨这样的撩拨，喘息着说。

“那我…现在能不能吻我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