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夜处处喜气洋洋，慕凡的心却冰冷一片。
他形容狼狈地走在街头，来到柳巷。
柳巷有家如意胭脂铺，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如意开的。不，应该说是他曾经的兄弟慕强，给了如意一百两银子，开了这个铺子。
也因为这个铺子如意离开慕凡，投入了慕强的怀抱。
两个身份天差万别的人，之所以成为兄弟，是因为都姓慕。慕强觉得算是本家人，硬拉着慕凡拜了把子。
只是后来因为如意，两人不再往来。
实在是山穷水尽，不然，今生慕凡都不想踏足如意胭脂铺。可为了爷爷的救命钱，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他相信，看在往日的情分，如意一定会借。
铺中大厅有人在弹琵琶、古筝，曲音绕梁，与空气中的胭脂香气缠绵萦绕。高雅的腔调，衬地慕凡格格不入。
见慕凡进来，大厅瞬时安静下来。
十几个衣着华贵的公侯小姐，望着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慕凡。好似看一个讨钱的乞丐，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如意和慕强坐在大厅中央。慕强搂着如意，如意依偎着慕强，郎才女貌，一看就是神仙眷侣。
曾经的慕凡会嫉妒、生气，现在他只觉自卑。
从慕强的眼神中，慕凡看到了俯视蝼蚁的不屑，看到了浓郁的厌恶，唯独不见一丝抢走兄弟女人的愧疚。
两年不见，如意的容颜，已从待放的花苞，出落成怒放的芙蓉，天然而清丽。
褪下旧时的粗布麻衣，换上精美的绢布绫罗，衬得如意整个人都华贵了几分。浑身散发的清冷，让人不易接近。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凡，眼神淡漠，仿似看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没等慕凡靠近，如意身旁的丫头小兰，过来拦住了慕凡。
“慕凡，你来这里干什么？”
满脸嫌弃。
“我是来找......”慕凡望向小兰身后的如意，意图不言而喻。
“来这里找事做？这里可不缺打杂的人。”小兰讥嘲道。
她向来瞧过不起慕凡，一贫如洗的牛粪，妄想配朵鲜花，简直痴人说梦。也正是她一直给如意和慕强牵线，才让他们得以认识，走在了一起。
慕凡忙摆手解释：“不，不是的，我是来......”
“你来买胭脂？这里最便宜的胭脂，都要2两。你这种穷鬼，买的起吗？”
小兰蔑笑道：“即使你买的起，我们也不卖给你。我们只卖给有品位的人，不卖你这种穷酸鬼。”
慕强往嘴里丢了一颗剥好的龙眼，骂道：“真是晦气！什么垃圾玩意儿，都敢往我眼前凑。”
接着，他吐出果核，啐到慕凡的脸上，“垃圾只配待在垃圾堆里。”
闻言，旁边的男男女女都笑了起来。
看着含笑的如意，慕凡心口钝痛。
“哎，干什么呢？碰坏了这里的东西，你可赔不起。”
小兰推搡着慕凡，不让他靠近如意。
嫌慕凡脏，她掏出帕子擦干净手，随手丢在地上，并用力踩了几脚，讥笑道：“果然，垃圾只配待在垃圾堆里。”
慕凡脚步一滞，脸爬满了红潮。他知道会被侮辱，但没想到他们如此不留情。
可是为了爷爷，.......
他咬咬牙，绕开小兰，冲到如意面前，恳求道：“如意，我们出去说......”
他希望能保留最后的颜面。
如意面无波澜，眼皮都未撩动半分，仿佛面前站着一团空气。她的视若无物，给了慕凡重重一击。满肚的信心，顷刻荡然无存。
慕强讥诮道：“如意是我的女人，可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
还轻佻地在如意的额间亲了几下。
慕凡面红耳赤，愤怒、无奈在他心头反复交织：“如意，我真有事找你，我们出去说。”
“谁跟你是我们？你是你，我们才是我们。”慕强横眉怒目，指着他和如意，泾渭分明地划出楚河汉界。
“求你了，如意，我找你真的有急事。”慕凡乞求着。
如意无动于衷，但眼底写满轻蔑。
最后的颜面，被如意的不屑抹去。他攥紧拳头，压下心头翻涌的难过和失望，还是挤出一句话：“如意，请你借我2两银子。”
慕凡掏出一支木钗，递到如意面前：“如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我把母亲最后的遗物压在你这。我.......”
“木钗？”
小兰阴阳怪气地大喊：“慕凡，你打发乞丐吗？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叫花子？你全身上下都不值几个铜板，还敢借2两？”
慕凡急切解释：“如意，爷爷病重，我需要2两救爷爷。”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求你了，如意。看在以前你母亲生病，我借钱给你的份上，借给我吧！我一定会尽快还你。”——期待感提前，慕凡对如意付出很多。慕强和如意，一起骗了主角的宝贝。
慕强嗤笑道：“你爷爷生病，耗尽了家产。现在你连房子都没有，住在村口的牛棚。做奴仆也没几个钱，你怎么还钱？”
“我......治好爷爷，我立马去赚钱。就是不吃不喝，我也会尽快还钱的。”慕凡再三保证。
“如意，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不能让爷爷病死，我......”
慕凡觉得此刻的自己，卑微如尘土，他多想就此掩埋，远离这些人的谩骂羞辱。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继续坚持。
小兰不耐冷笑：“你爷爷病死和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快滚！别在这碍我们的眼。”
“如意，求你了，帮帮我吧！”
慕凡眼眶通红，哀求道：“我一定会还你的，就是赔掉我这条命，我也会还你的。”
众人都看着如意。
满室烛光曳动，映在如意琥珀般的瞳孔中，那双好看的杏眼里闪动的只有冷漠。比这更冷漠的是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厉箭一样，戳着慕凡的心。
“找我借钱？我凭什么借钱给你？你爷爷病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冷笑：“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旧情吧？”
“我告诉你慕凡，我如意今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这样的窝囊废，连提起你的名字，我都觉得脏，晦气。”
慕凡有些恍惚，眼前这个言辞狠毒，满脸憎恶的人，还是那个有恩必报的如意吗？还是那个会对爷爷撒娇，会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如意吗？
或许真的是人心易变吧！
“我如意就是有钱，也不会借你。”
“快滚吧！不要脏了这的地界。这里寸土寸金，碰坏了哪里，你可赔不起。”
“对了，我以前生日时，你送过我一支玉簪，些许能当几个钱。”
“滚吧！以后别来这里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如意从一个木盒里，掏出一支玉簪，施舍般丢进慕凡的怀里。
小兰喊来两个男家丁，拖着慕凡往外走：“快滚吧！别在这脏我们的眼。”
慕凡绝望了。
“我可以借你2两。”慕强突然拦住家丁。
“真的吗？”慕凡眼神一亮，激动到颤栗。
慕强摸着下巴，玩味道：“当然，只要你满足我几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慕凡挣开桎梏，几步冲到慕强面前。
“先跪下，磕个头。”慕强扯出一丝坏笑。
慕凡的心钝痛、愤怒不已，但为了爷爷这点羞辱算什么。
慕凡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跪下，用力磕了一个头。
见慕凡跪下磕头，众人痴痴发笑。站在上位的小兰，还嗑起了瓜子，观赏着这场闹剧。
慕强对旁边的男家丁低声耳语几句，不一会儿，家丁就端了个茶杯回来。
“喝了它，这银子就是你的了。”慕强掏出一锭银子，喂狗一样，丢在地上。
瓷白的茶杯中晃动着黄澄澄的液体，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窜入慕凡鼻端。
尿！
那是尿！
慕凡的表情瞬间愤怒了，这群混蛋太过分了，竟让他喝尿。他慕凡再无骨气，也不能任人羞辱至此。
慕凡接过家丁手中的茶杯，猛地泼在慕强脸上。
四溅的液体，洒在了近旁的如意和小兰身上，两人尖叫不已。
“你们这群混蛋，欺人太甚。”慕凡愤怒地摔碎茶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慕强的脸色黑的可怕，眼中淬满弑人刀光，恨不得将慕凡千刀万剐：“给我往死里打!”
一群家丁四拥而上，慕凡转身就跑。
只是强拳难抵四手，慕凡被打的半死，本能的护住脑袋。
慕强怨恨地咒骂：“给我用力打！打死这个窝囊废。”
骂完，仍不解气，他站起来一脚将慕凡踹到门口。
身体抽痛，口鼻溢血，慕凡的意识渐渐模糊，护住头的手慢慢松开。
一丝鲜血从慕凡手中溢出，渗入他手中紧攥的玉簪.....
“嗖——”
一簇光芒一闪而逝。
昏迷前，他依稀听见慕强狠狠地说：“把这个废物丢出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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