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怀疑太傅针对我,但我没有证据。
“公主切勿咬指。”太傅看了看我,“多脏。”
我……好你个太傅,我得跟父皇说你欺负我。
太傅走过来,扬手,吓得我腿肚子都软了,但皇家脊梁不容弯,只闭了眼睛。许久没有动静,睁眼看到太傅瘦削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上,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蠢。
“干什么?”
太傅展开手,其中有根草,我脸稍稍的红了,干咳了一声,估摸是刚刚钻树丛的时候沾上的。
“圣上雄才大略、皇后温良娴熟、太子德才兼备,公主您……“
“我怎样!”
太傅笑了:“倒也天真烂漫。“说罢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你是不是在说我傻!
我是大乾公主,我娘是明皇后,温良娴熟是不假,但她武将世家,一门忠烈,自小我就是跟太子哥哥一样被养着的,五皇子、八皇子那些从来没有打赢过我。
要不是十二岁那年不小心把这个罗太傅撞倒在地,蹭坏了胳膊,父皇也不会让容嬷嬷来管教我。
那之后我就怀疑这个罗太傅记仇,处处针对我。
前年太后生辰我献舞就算了,行酒令的时候非要让我搭,我哪会啊。
去年太子哥哥会见文人以觅贤才,我本来想溜出宫玩玩,直接给我在宫门逮住了,我怀疑他跟踪我。
这回更过分,我被关禁闭,让这个罗太傅给我讲礼仪,听了一早上头都昏了,刚从花园树丛旁钻出来透透气,他就坐在旁边的亭子看着我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1
“父皇!”
“公主。”门外两排侍卫拱手行礼,“圣上正商议要事,待我等通报一声……”
“不必,”说罢我推门而入,“父皇!太傅他欺——”
堂中太傅与父皇一同看着我,一人严肃,一人憋笑。
皇帝皱眉,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说:怎么生出了那么个不知轻重的女儿。
“太傅如何?”
父皇您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昭雪莽撞,只听闻东城饥荒流民四散,扰乱治安,闻次月太子将至天坛祈福,还请父皇同意,让昭雪一同去,为天下祈福。”
皇帝眉头舒展,点点头。
太傅哈哈一笑:“昭雪公主有这份心,是我大乾之幸啊。公主,您方才说属下如何?“
我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太傅……辛苦了。”你给我等着。
太傅拱手:“谢公主体恤,为大乾盛世,不苦。”
皇帝看了看太傅,点点头:“天坛由麟儿去祈福便可,既然昭雪有这份心,就跟太傅去东城看看吧。”
啥玩意?父皇我其实就跟您客气客气,您当真了?
“谢圣上。”
“谢……父皇。”
2
我忘了,太傅是东城人,估摸着他是知道东城饥荒,想请命到东城处理。
“太傅,您还真是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啊。”
“倒也不是。公主既有这份心,臣便领您看看这大乾河山。”
“好。”
在真切看到这满目苍凉之前,在我的印象里,大乾一直如长安街般繁华。人人安居乐业,夜里的长安街灯火辉煌。
可如今只是相隔几十里,便……
太傅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开口安抚:“公主不必忧心,会好的。但城中动荡,还望公主这几日呆在府衙的好。”
“……好。”
3
太傅不让我出门,我本是坐不住的,但也好生呆了几日。
好几日没见着太傅,东城如何了,即便身在东城我也一概不知,突然感慨,之前在皇宫中宫人们的嚼舌根,只当话本听了,其中又有多少事真,多少凄苦。
来了之后太傅就给我定了规矩,不能骄奢,这个我是能听的。看着桌上的一饭两菜,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呢?也帮不上忙,还要吃得那么寒酸,虽然我能理解城中粮食短缺,但……
“杜鹃。”
“奴婢在。”
“太傅呢?”
“奴婢不知。”
“知府呢?好几日了,没见过知府,他人为何不在?”
“奴婢……也不知。”
“那……茉莉呢,怎的这两日没见着她?只是你在?”
“茉莉随罗大人去了医馆帮忙。”
“你前两日不见人,也是去医馆了?”
“奴婢是去帮忙清点了。”
我怀疑太傅针对我,并且我掌握了证据。
4
在我第四次强闯出门被拦下之后,我回到了房间,换上了布衣。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宣布了要睡懒觉,打发了杜鹃给我洗床单之后,偷溜了出府衙。
府衙经过修葺是半个狗洞都没有了,但隔天清晨会有一批柴火进来,我就偷偷地从柴房那边的矮墙溜出去了。
迷路、抢荷包、被推搡在地的我怀疑人生。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了“乱”。
大街上空无一人,店家也不营生,门都是残破的,我不知道人是哪里出来的,出来就把我撞倒,抢走了我的荷包。空荡的大街总能让我感到有人看着我,但我却看不到其他人。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想见到太傅,可你在哪?
脑子有点蒙,我在直接回府衙和找太傅之间选择了找太傅。
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一条长巷子里有许多人窝着,看着是流民,我身上也没什么可被抢的了,壮了壮胆子,凑过去,问:“打扰了,请问太……嗯……知府在哪里?”
人群嘈杂的声音突然没了,半晌一个大叔回答:“你外地来的吧?怎么来这了?赶紧走吧。”
“嗯……我,娘跟我说,有困难就报官,所以我找知府。”
“知府?下令封城,然后带着妻儿跑,听说路过黑风岭的时候被山匪杀死了,现在东城的没有知府。可能皇上都忘了有那么一个城了。”
“怎么会……”
“别想了,找个别的地方好好过活吧。”
“那你们呢?”
一个靠在墙壁的大娘:“我们贱命一条,那么多天了官府不管,城门不开,又能怎么样?”
旁边一个瘦弱的男孩:“呸!都是狗官,他们不管我们,我们还能死这里不成?”
“儿啊,算了吧,听天由命吧。”
我哽咽着:“不会的,圣上英明,我来的时候有看到有官兵进城,他们是来救你们的。”
那个瘦弱的男孩说:“放屁,那么多天了,屁都没见着,我们靠自己。”
5
我跟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问他们为何不回家,他们本来有家的,但都是靠近黑风林的民家,虫灾过后他们没了营生,黑风岭的山匪也缺了吃食,少杀掳掠,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们村。
来到城中,才知道如今东城已经是这副模样。
封城,城中为了所剩的吃食,每天都有流血,每天都有人饿死。
有人跑到巷子口,吆喝道:“西市赠粥了!”
闻言,大家都跑到了西市。
我也跟着去了,看见了稀溜溜的米粥,想起了每日送到我台前的白米饭。抱着一丝希望想看看太傅在不在这里,没看到他。
哎……他肯定是安排手底下的人做的。
我在这边羞愧难当,殊不知府衙上下鸡飞狗跳。
6
回到府衙,看到上下侍卫宫女都震惊的看着我,有一个侍卫立刻快马离开。
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府衙上下一片死寂,与墙外的绝望不同,这里的是严肃。
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外面声响,心中没由来的一跳,批衣走出,发现长廊有血迹。
四下无人,而血迹延伸之处是……太傅的寝室。
越近、说话声、杂声越多。
“你说说你,一个文官,学什么摔杯为号里应外合啊!你看看你!要是我晚一炷香,你小命就没了,那么着急干嘛?!”是罗统领的声音,罗统领是太傅的哥哥。
“哎,这不是时机到了嘛。”太傅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到了我耳中。
“你滚吧你,还不是那个公主,来就来了还非要到处跑把你给吓的。她可能是去玩,你呢?你是在贼窝里,你以为你在哪啊?也不看看谁的处境比较艰险。”
我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众人看到我都愣了,刚想行礼,被我制止住了,太傅躺在床上,满地血污,应是刚换的衣服,身上还整洁。
罗统领坐在床边,看都没看我,回头跟太傅说:“看见了没有,人好好的。我再次警告你啊,人丢了,我能立刻调兵把人找回来,现在城还是封着的你忘了?能丢哪去?你以后别搭理那个草包公主。”
“休得放肆。”
“好赖话不分啊你。”
“咳咳咳咳……噗。”
“医师!”
医官采薇伸手搭上太傅的脉:“在呢,统领,您再跟太傅拌嘴,太傅就被您气死了。”
“无碍,胸中淤血吐出是好事,让太傅好生休息吧,罗统领。”
走出了门口,罗统领又像想到了什么,回来同我说:“公主,夜深了,您不休息,让我弟弟休息吧。”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太傅。
采薇瞪了瞪罗统领,说:“就你有嘴?赶紧给我走,太傅最忧心的是公主,人回来一边吐血还一边向公主的贴身婢女确认是不是真的安好。得给人多看两眼才能真放下心来,不然休息也休息不好,你懂嘛你。“
大家都离开了,我踌躇着,走过去,说:“太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出门不告诉您的,您也不让我出门啊。”
太傅看着我,眼中的情绪我看不懂,半晌回道:“公主没事就好,我明日便安排下去,公主想出门派人跟着就是。”
“好。”
“夜深了,公主请歇息。”
“我在这里照顾你可好?我不想歇息。”
“为何?”
我也没多想,一股脑的把今日见闻告诉了太傅,太傅沉吟,欲起身,我制止了他,随后他口述,我书写,整整一晚。
次日,我在罗统领的暴怒中醒来,松了松因为趴在桌子上僵硬的手和脖子,太傅是真的有雄才大略,当晚就想了许多办法帮助东城,想必很快就能安置好百姓。
我如此想着,才发现屋子里静的可怕,采薇坐在太傅床边,罗统领被几人拉着,瞋目切齿地对着我。
太傅发烧了。
7
从那天起,罗统领直接守在了房门,不让我进去。
也是从那天起,我下令三餐与民同吃,如有违令,军法处置。
拿着当晚的手书,跟林大人将筹粮、安家、放粮等事情一一交代,罗统领虽然不悦,但也安排了人手助我落实。
我只能在晚上趁罗统领闭目养神时溜进去,看一看太傅如何。
他烧了七天,夜里也多咳嗽。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要来,因为此城无官,已被山匪控制,东城又是一个孤立的城,离旁的城较远,只一条官道绵延而至。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要绕山路。
8
太傅醒来之后,罗统领在门口,我随胆颤,但也只能默默的走进去。
众人见我只简单行礼,是我叫的,没必要行大礼。
太傅看我的眼神多了赞许,林大人也继续向太傅汇报着近日的工作。
紧接着就要继续忙活了,太傅正欲起身,被我呵住:“本公主命你好生歇息……三日。”说完我瞟了瞟采薇,看她点点头,我便把头扬得更高了。
众人离去,罗统领皱着眉站在门口看着我,终是合上门。
我怵怵地走到太傅床边,搬把小椅子坐着,眼睛还是看着那门,问:“罗……将军真的是因为在青城救人才被降职调配的吗?”不是因为杀人?这句话我没敢说出口。
“是啊,为救一人,攻破一城,青城收复了,但也因此令我军元气大伤。终是违反军令,早些年边境还动荡的时候他在青城镇守,如今和平了便调到了黄州当统领。”
我回过头看他:“谁啊?”
“当朝医圣。”
“白老先生?”
“医圣换届了你不知道吗?”
“哎?”我还真不知道,有点尴尬,“我知道你本就要先剿匪,再筹粮的,为什么搞得好像是听我说了再去做的?”
太傅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麻。
“回答我。“
“我只是想看看,公主能不能听懂。”
“你!欺人太甚!这有什么难的!我跟你讲……”我觉得太傅看不起我,铁证如山!
9
跟太傅唠完嗑之后,我有点愁,我自己下的命令,全军与民同食,但耐不住太傅他身子虚,不补一下哪行,但我又不能违反自己的命令,在考察田地水利时还不小心说漏了嘴,收获了一脑袋奇怪的土偏方。
于是,我就琢磨着到山里看看有没有野味,还遇到了同是要给太傅加餐的罗统领。
后来我们就同行了,当我们遇到上山觅食的猎户、砍柴的樵夫时,因为我俩身份特殊,特别容易被认出,所以他会带我躲到树上、沟里、丛中,我又掌握了一手奇怪的技能。
当然产出也是很可喜的,山鸡炖蘑菇,山鸡是他打的,蘑菇是我采的。有时采薇还会带我认认药材,虽说极少补药,但我也认真记着,万一太傅哪天又病了呢?这个体虚的人。
三日毕,太傅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我就比较虚了,不知道是连日的上山下河还是因为日头晒的,又或许是昨天在山中崴了脚。今日就起不来了。
迷糊中,口干舌燥,有人给我喂药,有冰凉的东西触碰我的头部,还有脸颊,时而有人一下一下的摸我的头,拍我的肩背哄我,睡得还算安稳。
10
后来的日子就各忙各的了,太傅还是会给我安排我能做的事情给我跟进,也会特意给我预留时间让我接触乡野。但就很少见到太傅了。
回朝时,太傅需要上朝,而我则回到寝宫,一觉起来,迷糊间接了圣旨,封号昭庆,后续的听不清了。回过神来,赶忙问李公公太傅接受了何等封赏?
李公公轻声告诉我:功过相抵。
他哪里有过了?
……
“父皇!”
“公主。”门外两排侍卫拱手行礼,“圣上正商议要事,待我等通报一声……”
“不必,”说罢我推门而入,“父皇!太傅为何——”
堂中太傅与父皇一同看着我,一人垂眸,一人憋笑。
我赶忙行礼,这叫什么事……太傅你是住在了御书房吗?你有本事住公主宫……不对,太傅为什么要住公主宫……我在想什么?
皇帝轻笑,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说:怎么生出了那么个不知轻重的女儿。
“太傅如何?”
“太傅剿匪平乱、选拔贤才,为何有过?”
皇帝看着太傅:“好啊你,朕就不该把昭雪交予你,如今人在宫里,这心思……倒是质问起朕来了,哎……”
“圣上莫再打趣臣。”
我皱眉,看着他俩,是我打扰了?这不行。
赶忙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站在父皇和太傅中间,问:“父皇,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皇帝冷脸呵斥:“此行一去,你倒越发不知轻重起来。”
太傅双膝下跪:“臣有罪,无承担教导公主之责,还望圣上责罚。”
“朕罚你,常伴公主左右,教她礼、易、德。“
“谢主隆恩。”
“谢……父皇。”
皇帝似乎不想再见到我,摆摆手让我出去,没多久太傅也出来了。
我还有些没搞懂,就走过去与太傅同行,问:“这样你是不是被革职了?”
太傅看了我一眼:“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那你以后教我了,就不用上朝议事了?”
“官职不变、只是需要再教公主史学经典、礼、易、德罢了。公主好生歇息,下月起,还请公主巳时到倦勤斋来吧。”
“哦……我还以为你以后要住到公主宫来。”我越说越小声,其实话说出口第一个字我就觉得有点荒谬,就不敢大声说了。
太傅没看向我,也没说话,大抵是没听见,于是我补了一句:“我知道了。”
“公主可知,什么人可住入公主宫?”
我皱眉……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只是这样教我书不更方便吗?
好像也是,太傅也是每日从宫学处来的,教太子哥哥书的还有秦太傅,平日里也呆在宫学,也没说还能住在东宫……
好像是……不行。
“我只是想着如果只教我书,就住在公主宫比较方便而已,你这还要教太子哥哥、还要在宫学讲课倒也……更麻烦了些。”
“倒也不是不行。”
我愣愣地看着他。
“臣……不怕麻烦。”
我皱起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如今不是时候,待臣再努力一番。臣告退。”
我愕然,这……你想怎么努力?你干嘛了你就告退?
才发现,这一路随行,不觉间,太傅将我带回了公主宫,随后拱手离去。
杜鹃小跑过来,将我带进寝殿:“公主,您去哪了,吓死奴婢了。”
“怎么了?”
“您回来就好。”
“对了,你知道什么人能住进公主宫吗?”
“自然是嬷嬷安排的宫女。”
“嗯?不是宫女呢?”
“那……驸马爷?圣上要为您赐婚了?”
我一愣,气血上涌,脸上发热,我刚刚都说了些啥,还真是没轻没重的……下月还要听学,那我怎么面对太傅啊……救命啊。
11
好不容易缓下来,想到次日就要听学了又羞了一整晚,天蒙蒙亮,就被茉莉叫醒,推搡了半天,茉莉着急了:“公主,您再不起,就赶不上早课了。”
早课!对,我得去找太傅问清楚。
“茉莉,我昨日挑出来的衣裙,熏好香了吗?”
“好了,在那呢。”
“好!”
我到倦勤斋时,太傅还未到。太子哥哥到时,看到我在门口发呆,便把我领进去。不多时便上课了,是秦太傅授业。
一堂毕,秦太傅考察了我们,布置功课便离开了。
太子哥哥拍了拍我的头,问:“刚开始学是有些难想通,昭雪好好努力便好。”
“为何不见罗太傅?”
“我说呢,女大不中留啊,我还以为你困于课业,原来是在挂念罗太傅。”
“什么呀,我有事情问他。”
太子哥哥轻笑:“今日议政,派遣了罗太傅到考察边境民情。即日启程,现今估摸着快到城门了。”
“呀,太子哥哥你不早说。”但我如何出皇宫?“太子哥哥,父皇在哪?”
“父皇交待,如果你问起来,就给你这个。”说着,太子给我递了一个锦囊。
打开,便是那出皇宫的令牌。
到了宫门,发现罗统领骑着高头大马,旁边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门帘一撩,采薇探出头来,说:“公主,这边。”
我点点头,上了马车。
采薇拍拍我身上的灰,说:“怎的如此着急,我们总是会等你的。”
“你们为何知道我要走。”
“我跟你说……”
原来之前,罗太傅向父皇提了一个不情之请,皇帝给了太傅一个难题,便是边境贫瘠,民生多艰。几日前朝堂之上,提出开放通商口岸、因地制宜发展畜牧业,等多项变革政策,并主动请命实地考察推行。
平日里以温良恭俭让闻名的罗太傅,朝堂上舌战百官,辩论了整三天。皇帝终是以边境几处城池作为试点,许罗太傅考察推行新政。随后罗太傅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而皇上则暗中下令,要罗统领在这里等到午时,如还没等到应该等的人就即刻动身与罗太傅汇合。
“圣上的命令也没说等谁,看到你就知道了。”
“是什么不情之请要让太傅来完成这个这么难的事啊。”
“公主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马车外,并行的罗统领问。
“我知道我问你?”我没好气的回答。
两人均是一愣,采薇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不同于往常所见的公主小姐,好生有趣。”
到了城门,罗太傅骑马迎上罗统领,问:“兄长,多谢您跟嫂夫人陪同。此次一事,本是我鲁莽冒进……”
“现在知道鲁莽了,早干嘛去了?还想着不带上我,你知道边境多乱吗?你一个文官,非要舟车劳顿,跑到边境去。那个草包公主是不是给你吃什么迷药了?”
“嘿,”我揭开门帘,下了马车“罗统领是不是忘了我在这?”
罗太傅愕然,翻身下马:“公主,你怎么……”
“我有事情问你,你过来。”说罢,我走到一旁的扬柳亭。
罗太傅跟上:“公主,何事?”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边境很苦。“
“臣知道。感谢公主关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说三年……”
“多说呢?”
“未知。“
“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公主宫?”
罗太傅笑了:“所以……还不是时候嘛。”
“那你……要保重。”
“好。”
12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不觉间已过了五年。
太后再也坐不住,要为我觅夫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再也坐不住了。
……
“父皇!”
“公主。”门外两排侍卫拱手行礼,“圣上正商议要事,待我等通报一声……”
“不必,”说罢我推门而入,“父皇!太后为何——”
堂中父皇正居中央,两边站着是几位太傅、几位尚书还有罗统领和李将军。
这两位出现在御书房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是边境不太平了?
还未等我想清楚是什么事,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而至:“放肆。”
“昭雪失了礼数,还请父皇责罚。”
罗统领却接话:“皇上,公主此行算是替您解决了大难题啊。”
李将军跟罗统领征战沙场十余年,罗统领什么想法早就了然于胸,于是帮口:“是的,皇上不必亲行,可以劳烦昭庆公主,公主可将丰庆带到东城解决饥荒,也必定能安抚青城民心。“
李尚书:“公主千金之躯,怎可……”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来再说:“我既为皇室,必要为天下分忧。”
想必罗统领不会框我……吧。
一番争论中,父皇最终令我代为出行,体察青城民情,安抚民心,林尚书随行,罗统领及医圣带领侍从随护。
官员先行告退,父皇将我留下,同我说:“太后那本就是她一时之气,昭雪何必勉强。”
我也在他们的争论中知道并非外族来犯,而是边境推行因地制宜支持农牧商贸的过程中,导致了人与人间的贫富差距和地方与地方之间的贫富差距,于是有了矛盾。
所以我此行,是要跟随他的脚步,经过他走过的河山,看他一手创下的新风尚。
“昭雪是大乾的昭庆公主,那就要为天下分忧,为父皇分忧,我不想再空等了。”
“好。”
杜鹃替我收拾好随行之物,来到城门,一眼看到罗统领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一辆马车,门帘猛地被揭开,采薇冒头出来招手唤我。
“采薇,你来啦。”
“是啊,圣上有令。”
“也好,免得白先生舟车劳顿。”
“嗯?”
“父皇不是命医圣随行么。”
“医圣……是我,家翁在年过七旬申请告老还乡后,便被世人称为医仙。”
“哎呀,抱歉。”
“不碍事,这事也没什么人传,虚名而已。”
13
一年后,我来到了棉城,我知道他在,但计划上我们得先考察棉花地,午时再回城,怕是得再晚些才能去寻他。
在地里,我看到了一个背影,粗布麻衣,但十分像他,林尚书在跟当地农户了解情况,我却出了神,十分不该。
回头应声,再往前走时。却看到罗太傅向我走来,然后便不省人事。
醒来时,头晕脑胀,应是中了暑气。想来采薇已经给我用了药。
门轻轻地被推开,有人端着水走到我的床边,看着不发一言的我不发一言。
沉默过后,来人叹了口气,替我倒了杯水:“辛苦你了。”
我接过水杯,本来一路上没受过半点委屈的我突然红了眼眶:“还不是你让我等太久了。我都二十二了,再等下去就都……不漂亮了。”
“劳动的人们最可爱。”
“……”
“其中数你最漂亮。”
“你不抱一下我吗?”
“臣惶恐。”
“磨磨唧唧的。”
罗太傅轻轻地把我拥在怀中,我喝完了那杯水,将水杯放在床头的椅子上。眼泪掉了他一领子。
他的手轻轻拍上我的背。
“昭雪此行何时回长安?”
算算日子也出门一年了,这是我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是去东城,彼时你在一旁护着,如今……
“你呢?”
“臣未能解救黎民疾苦,怎能回去。“
我知道罗太傅是有大志的,只是性子温软,自己笔下的江山壮阔,虽说被自己藏在房中小小匣子里,但我都尚可得知,父皇又怎会不知。
可能父皇觉得罗太傅是能当大任之人,才会在我错手误伤了这个人之后,那么着急,怕挫了他的书生意气吧。
“那我陪你。”
“昭雪,不可,你看你这次又病了,圣上恐要怪我。”
“那是该怪你。”
“哈哈哈哈哈哈。”
“明日需去郊外两天,你先好生休息,别乱跑。”
“嗯……早些回。”
“好。”
14
大乾皇帝皇后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共生有四子一女,大乾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这位公主与罗丞相大婚那年,十里红妆,勉税三月。
听说那三个月北境数城都自发在枝头张灯结彩,庆贺二人的婚姻。那红色绵延百里,惹得边境贸易更加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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