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回家,因知道直通家一条路正在抢修,就绕到另一条回家的路上,这条路在家的南边,建在半山之腰,是村里建水泥厂修的。顺着这条路直走到厂门口往东走一点向北有一条路直下就进了村子了。途中路过家里的麦地,母亲提议下车看往一下,自从去西安看孙子到现在近一年了,母亲可能第一次来到麦田,在城里呆久了的母亲一看到麦田,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神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开心的让我给她和孙子不停的照相。
那天的天格外的晴朗,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站在麦田里能望见几十公里以外的外婆家的山梁。空气中没有一丝杂质,透亮透亮的,我们这些在城里雾霾吸惯了的人一下子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还有点不太适应,有种找不着北的感觉。
地里的麦子由青泛黄,长势凶猛,郁郁葱葱,麦絮扎实饱满,作为一个农民,看到这样的景象甚是欣慰。虽说在农村长大,可几十年没有近距离地接触麦子了,看见既亲切又酸楚,复杂之情难于表达。对于七零后的我们来说,麦子伴随着我们成长,它承载了我们多少的汗水和辛劳只有我们心里最清楚。八十年代,对于世代是农民的庄稼汉来说,一年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农忙时节了,家家户户男女老幼齐动员,地里,场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麦子。烈日下,头戴草帽,收割的收割,装车的装车,拉耙的拉耙,拾麦子的拾麦子……,庄稼汉们累着并快乐着!可对于当时正值青春期的我来说,一放忙假就是恶梦的开始,我怕收麦,怕晒,更怕没日没夜辛勤劳作苦水伴随着泪水。我是家里的老大,弟弟还小帮不上啥忙,只有我和妹妹跟着忙前忙后。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匆匆吃完饭就上地,父亲拉着车,我和妹妹跟在车两边,遇到上坡时掀一哈。到地里之后,父亲拿钐麦杆子钐,父亲钐麦钐的可好了,也很快,不用我们拿镰刀割麦子,一会会地里就一摞一摞的麦堆子,我和妹妹负责装车,装到一定高度够不着了父亲再装。装完车之后我用耙把撒下的麦子一溜一溜的一拉,然后就和妹妹把遗漏下的麦子一排一排的拾的光光净净,谁想在我家地里拾一粒麦子得费半天的劲,我们父子三人每天在地里就这样分工明确的忙碌着。忙完地里忙场里,麦子到场里还要一堆一堆的把它栽起来,让太阳晒透,这是个技术活,栽不好就倒了,太阳就晒不上了,刚开始我就是栽不起来,后来经过一番锻炼最终还是学会了。晒透之后把麦铺成一个大园圈找人碾场,那时候都是四轮车碾,碾场的人多车少得提前给人说几点碾,人家才能赶时间到,因为时间紧张,场里都是家家你帮我我帮你,翻场,碾完收拾,扬场,装袋等一系列活忙完之后天就慢慢黑了。十天的忙假,每天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场里,忙的精疲力尽,皮肤都晒的脱皮了,晚上如一摊烂泥似的躺在坑上希望一觉睡的就不要再醒来,天永远都不要再亮。那时候睡觉对我来说就是奢望,是梦想。
父亲年轻时脾气不好,经常因为活干不好,偷懒就挨骂,记得有一次午饭吃完我上床睡着了,妈喊醒我之后我去场里,场就在我家房后大路边,还没走到场里父亲就张口大骂,正值中午场里人多,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羞愧的我恨不得钻进路边的地窖里去。从此之后我发誓能有机会摆脱农民的命运我绝不放弃,我再也不想收麦子了。
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丰收的喜悦早已掩盖了平常的辛苦。农忙完听着这家打了多少担,那家打了多少担,打的少的暗暗叫劲明年超过谁,打的多的心里美滋滋的又盼着来年更上一层楼,而对于懵懵无知的我来说,农忙没有喜悦只有愁,父亲或许看出了我的哀怨,也可能深知农民的辛苦,初中没考上,背着我多掏了几百块钱让我上了耀中高价班,还好最终没有辜负他考上了,跳出了农门。
而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收麦也与时俱进了,不用事事都亲历亲为了,省了好多程序,父辈们不论如何变革都一如既往地守着麦子,而我们这些农民的后代以种种理由脱离了麦田融入了城市的喧嚣,真不知道若干年后,麦田守护的是谁?试想如果人人都如我一样弃麦田于不顾投奔城市,那我们吃的粮食从何而来?所以我们应该重新认识农民这个角色,敬重那些麦田守护者,是他们支撑着我们的身体,保障着我们的生活。民以食为天,到哪都不要忘了我们是农民的后代,是麦田的延续人,麦田是我们永远的根!
麦田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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