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想今天待叶金光来时问问他，能不能给买顶帐子来？还有火车票、的士发票能不能报？可这天叶金光迟迟不来。阿辉倒是一早就来，七点刚过就到了，他先到车间里看了看。阿荣已起床，正下池塘捉鱼，他左趟右走的，在池塘中看准了弯腰一抓一个准向我们甩来，鱼到地上，不大，活蹦乱跳的，我忙去拿了个塑料的盆来，放了水，阿辉将鱼放入盆里，入水后，鱼儿悠游自在了。阿荣抓了四条鱼，三—四两一条吧，中午又可吃鱼了。七点半阿峰下楼来了。他边洗漱边将二个鸡蛋放入电饭煲中煮了。我随口问了：“一人吃一个鸡蛋，早饭就够了？”他说：“我一个人吃。”“你表妹呢？”她昨晚搬到塑料厂宿舍里去了。”八点未到，在闲聊中阿辉问我：“为什么要把唱片捆了竖着放？”我告诉他我们做出来的唱片还是温的，就放在桌子上，桌面并不平整。我们八一一公司做出的唱片是放在唱盘上的，唱盘是绝对平整的，这里不生产唱机，没有唱盘。我看过堆放着的唱片都翘曲了，只有这样，才能使唱片平整了。若能买几块玻璃来，唱片放在玻璃上，玻璃下边填点报纸，玻璃不会碎，唱片不翘曲了。阿辉说：“让光头去买玻璃来。”“你说叶金光？”“是呀，他叫金光，又是我们的头，再说，他已开始秃顶了，叫他光头，名副其实。”这天，光头直到快下班时才来，车来三桶柴油，招呼我们帮着卸车。卸了车，他直奔车间去看了捆着竖放的唱片。我伴着他，将我的意思告诉他，他同意过二天考虑去买玻璃，至于报纸可从公司带点来。我又顺便让他问下，我来的路费可否报，他倒爽气：“这没问题。”我看着他脸说：“这里蚊子很多，能不能给买顶帐子？”他说：“我去请示一下。”我又说了句：“这里没放唱设备，做的唱片没法检验下音质，最好搞台带收音的放唱设备，即可检验音质，也可听听新闻。”他说：“音质，公司里有人检听。”这样，我就没话可说了。
第二天，私下里我问阿辉：“可否让公司给这里订份报纸？”阿辉告诉我：“整个公司只有二份报纸，一份凉经理的，一份大办公室的，车间里不准有报纸。”我想：这就与国营企业有所不同了，开销能省则省。我自己的早餐从这天起也做到能省则省，前几天自来到东莞，每天早餐一元的开销，从八日起我吃饼干了。昨晚去超市买了一包饼干：三元五角，内有五十块饼干（350克），我每天吃七块可吃一星期，最后一天可多吃一块。这样一周可省三元五角。这饼干可真干，不能与棘、喆小时候，我在上海给买的玖角陆分一斤的饼干相提并论，那入口松脆又有奶油味。这与时代前进，物价上涨加上地域差别有关。而我仅为点饥，有此即可。八日这天是我住到厂里第三天，这天厂长叶金光上班时分就到，大半天看看坐坐，因粒料将用光，下午三点多回公司去运料和放唱片的纸盒来。天正下雨，四点半运来后，阿辉将锅炉关了。大家卸车、装车（将唱片运回公司去）。八日前生产的唱片好装车，用部平板车装上十盒一捆的唱片—车可装六捆，上用油布一盖，推到卡车边就行，今天生产出来的唱片，套塑料袋后放在盒子里没用绳子扎住就往车上搬了。阿辉从弄堂往外搬时，天雨路又不平，他搬的一叠几盒唱片最上面的一盒掉到地上，散了，拾回来时塑料袋里都有水，我一看，让阿辉将水倒掉，自己飞奔上楼，从箱子里取出我带来的检验唱片用的纱布和丝绒块(内有一块软泡膜)，正用纱布揩唱片时，叶金光一路骂着阿辉进来，当看到我正在帮着处理时，才放低声音咕噜了句：“这么不当心。”在其后轻松地走进来的阿峰则撸了下头发上的水，阿荣则站在门口背朝里抬头看对面楼上正探头看外面雨水大小的姑娘，用手作了个飞吻抛上去。阿辉看叶金光看我用纱布将唱片抹干了，然后用丝绒块再撸一下，就对叶金光说：“光头，这套东西我们是否也可备一份？”“打翻一次还不够？”叶金光说。我则告诉他：“我们那里，每个检验工人手一块这（我摇摇手中丝绒块），因唱片有静电，易吸尘，检验时需撸抹。纱布则是随车检验的人必备。”叶金光没吭声。我很快处理完。阿辉与叶金光一起回公司，我们三人吃夜饭了。
九日。阿辉今天七点就骑车来，带来给我买的帐子和一个手提电钻在天花板上钻洞，敲木榫、装钩子给我挂上了帐子。挂帐子时阿辉对我说：“凉经理十分重视你们工程师、技术人员。你提出要帐子，立即叫杂务工去买，昨天晚上就叫我来挂上。可手电钻公司里电工正在用，所以我今天一早来了。”我先谢了他，因听他说我是工程师，急忙告诉他，我与他一样是工人。他问我：“那本‘绝密’的标准是你八二年时写的。你不是工程师怎么会写呢？”“那是实践的总结，我们单位有化工工程师、有电机工程师、却没有制唱片工程师，这才让我来写了。”我这样说了，心里有点高兴。我不想像现在社会上出现的个别人买个文凭冒充工程师、经济师的混。我要实事求是，坦然面对自己的人生。
今天，叶金光倒是八点就来了。不过，他只是坐坐看看。到十点多点，阿荣正好将一个版号的任务完成了，又要去买菜做饭。叶金光才来调版子。当他做出第一张唱片时，我去看了下，急忙叫停：A面有八个‘麻点’，B面有一个，不过较浅、平。我让他将A面版子拆下来。他自己看了唱片后，才拆。阿辉也过来看了看，说：“A面版子要报废了，有那么多的凹点。”叶金光很不高兴，白了阿辉一眼。我说：“我来处理一下再说。”这下引起了包括阿峰在内三人的惊奇，边做边看我怎么处理。我将版子拿在左手，用右手的下沿（小指下的肉掌）撸了下版子背面，将尘粒撸掉，看着正面的麻点再用右手大拇指指甲的弧顶沿着纹槽滑到突出处摁了下就平了，一个个地处理，有一点摁了二下还是有一点点凸起，我说这样基本上没问题了。待他再装后压出唱片来看，除了那一点有个浅浅的凹形外，其它都平整了。叶金光问：“这如何用力？”我朝他手看看：“你舍得将你修长的指甲剪去么？我是为了工作需要，十根手指的指甲一直保持短短的，少长即剪。”阿辉说：“己师傅，你这一手是绝活，轻了没用，重了纹槽要坏。”我说：“只要实践实践，都可掌握的。”叶金光看了下自己的长指甲说：“这技术倒是该学学，版子好减少报废。”阿辉点头同意，阿峰不吭声，但对我第一次有了笑容。我又有一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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