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灯，快来，把脸洗干净，咱们该睡觉了。”老头面前有一盆不算干净的水，那是早上的洗脸水，他要等晚上给男孩洗干净手脚再倒掉。这里，用水极不方便。
男孩乖巧地坐在棺材板做的小板凳上，扬起小脸冲老头笑。老头用粗糙的手拧干毛巾，轻轻擦了擦那张沾满泥土的小脸，再给他洗手洗脚，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把男孩放到床上。
所谓的床，其实是几块棺材板平铺在一起凑成的。而他们的家，是在两座空墓穴里。这两座墓穴的主人应该是有钱人家，墓穴盖得很宽大，而且很靠拢。
那户人家把骨灰敛走后，老头把这两座墓穴打通，又用其它墓穴不要的砖头把中间空的地方搭盖起来，这才有了一个更好的安身之所。之前，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小小的墓穴里，连转身都困难。
男孩很快就睡着了，老头吹灭了蜡烛，也爬上了床。
夜里，男孩哭闹起来，不停地喊“妈妈”，把老头吓得不知所措。老头摇晃着身边的小人儿，“灯灯，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男孩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听到老头熟悉的声音，转身钻进老头怀里，小手搂住老头的脖子，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老头再也睡不着了。这日子，着实委屈了孩子啊！“灯灯，别怕，你爸爸很快会来接你回家的。”
这一觉，男孩睡得极不安稳，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抽泣，老头的心也跟着纠结不安着。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墓穴口渗透进来，老头终于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男孩早已不在床上，老头右眼猛跳，让他顿感不妙，连忙走出墓穴四下打量。最常去的小土包那儿没人，那就只能一处一处寻找，老头只希望男孩别走得太远。
“灯灯，你藏哪儿了？爷爷找不到你了………灯灯……灯灯，快出来，爷爷给你做了好吃的……灯灯……”
回应他的，只有静默的空气。
老头自责起来，平时都不贪睡，怎么今天就能睡着了呢！万一孩子走丢了，他可怎么向孩子家人交代啊！
“灯灯！你在哪儿啊！灯灯！”
老头的脚步越发急促起来，焦急地在墓地来回穿梭，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他抱着希望走回到小土包，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土包前吃着什么。
老头喜极而泣，快步走过去抱起了小家伙，“你跑哪儿去了？吓死爷爷了！下次可别乱跑好不好？”
男孩把手里的面包递给老头，“爷爷，吃。”
老头脸上的喜悦渐渐冷却，继而担忧地问：“灯灯，你从哪儿找到的面包？”
男孩指了指墓地某一个地方，又困惑地摇摇头重新指了另一个地方。可能觉得还是不对，干脆低下头重新吃起了面包。
老头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那种不安的情绪又涌上来。来不及收拾东西，老头翻出棺材板下用油布包裹的一沓钱，抱着男孩匆匆离开墓地，拐进了树林的小路。这条路是他挑水的必经之路，早已走了不下千百遍，他知道这条路不会有人来。
可他接下来该去哪儿？不到万不得已，城里那个地方是不能去的。可要让这个孩子跟着风餐露宿，老头于心不忍。
老头不确定墓地是不是暴露了，他在脑海里重新思考起来。是什么人会来北郊墓地？这里已经荒废了，除了迁坟的人，就是那些想要孩子的人。如果是迁坟，为什么没有鞭炮声和敲锣打鼓声？如果是想要孩子……
老头吓得一身冷汗，又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或许只是路过的人。但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见过孩子，这里还有人的消息就会传出去，墓地是再也不能回去的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老头心下一惊，抱紧孩子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树林里除了高大的树，连个低矮的灌木丛都没有。眼看着已经看见人影了，老头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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