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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洛神赋》的艺术特色

论《洛神赋》的艺术特色

作者: 潜渝 | 来源:发表于2024-05-21 10:59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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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观历年来的研究成果,不难发现学者们谈曹植必谈其《洛神赋》,由此可见《洛神赋》的重要地位。但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在“感甄”还是“寄心君王”的争论,对《洛神赋》艺术特色的研究相对较少,或者较为粗略,没有形成一定的系统。本文试图紧贴《洛神赋》文本进行阅读分析,总结概括其艺术特色,挖掘这一人神恋歌背后的美学色彩

    曹植在充分吸收前人对女性美的刻画的基础上,发挥了自身“骨气奇高,词采华茂”的文学表达能力,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形象进行了一系列的铺陈描绘,塑造了精美明晰、典雅明艳的洛神,他笔下的洛神美得细致,美得具体,美得明晰,美得真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寥寥十六字,洛神整体的体态和神韵跃然纸上。拨开那缭绕的迷雾,朦胧间看到了洛神整体的形象——翩然,婉约,容光焕发,体态丰茂。紧接着转入局部细致的描摹,“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腹约束。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对洛神进行了细腻的外貌描写,使得她的美更加具体明晰。随即从静态美走向动态美,动静相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洛神的情态更显真切。接着又归于静态描绘,展示洛神服饰的奇艳绝世,异于凡尘——“披罗衣”,“珥瑶碧”,“戴金翠”,“缀明珠”,“践文履”,“曳轻裾”。最后又再次对洛神的动态进行刻画,她在山边徘徊徜徉,在河滩边采撷玄灵,飘然轻举,且行且嬉戏。在这一静一动的交替描写中,灵动美艳的洛神形象呼之欲出。

    鲜艳夺目的洛神形象,只是从视觉上去描摹,这仅仅是一种外在之美。这种美对于我们人而言,是有距离的,是隔着一层薄纱的。即使描摹得再真切,再具体,再形象,也仍是带有不真切的美感,是在朦胧中窥探到的美。纵然其美得“触目惊心”,也是很难真正打动人心的。于是曹植在文章中赋予了洛神以人性之美,洛神不仅有“美”,还懂得“爱”,且动了真“情”,这正是洛神最打动人心的一点。面对君王的“诚素先达”、“解玉佩要之”,洛神心领神会,她“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川而为期”;当君王因有感于郑交甫曾遭遇神女背弃诺言之事,而“怅犹豫而狐疑”,洛神“感焉”“超长吟以咏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她怅然长吟,诉说着对君王深沉的思慕;最终人神殊道,终究还是要面临分别,洛神“纡素领,回清扬”,依依不舍,并道出了“虽潜处于太阴,常寄心于君王”的誓词。面对凡尘的情爱,洛神并没有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的只是对来自人间之爱的情感认同和积极回应。她也有情,也懂得爱,这正是最为动人的一点。但同时,洛神与君王的爱并不同于宋玉《高唐赋》中神女与楚王的爱,洛神的爱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是克制的,是超越了性爱的,是纯真美好的。宋玉《高唐赋》中的神女“自荐枕席”,想要和楚王云雨交欢,这其实算不上是一种真情,更多的只是一种欲望,一种深藏于内心深处的幽暗欲望。而洛神和君王则是两情相悦,双方都有一种情,这种情是互相自愿的,是平等的,是相互尊重的,是把握着分寸感的。因此,在这里曹植赋予了洛神人间礼教的美德、美育,使得她的形象愈发饱满动人。她有情,而又懂礼节,有道德修养,她的爱由情生发,最终为礼所克制。

    这篇抒情小赋委婉且富有真情,曹植非常善于通过心理描写来表现人物隐微细腻的心理活动。当君王看到了洛神的“淑美”,他的内心是“震荡”的,不自觉地就心旌摇曳,情思起伏,不能自持,但他又是“不怡”的,他感到不高兴,只因洛神并不属于自己,爱而不得,最是惆怅。当自己的邀请得到了洛神的回应,君王理应是高兴的,但是此时的他又想起了郑交甫曾经被仙女遗弃的事情,于是他犹豫了,迟疑了,停下了逐爱的步伐,一句“怅犹豫而狐疑”将君王内心的矛盾和煎熬表现得淋漓尽致。从一开始的爱得痴恋,仿佛无法自拔,到后来的得到回应后冷静下来慎重思考时的犹豫心态,将君王在面对一份感情时真实的心理状态,内心细微的活动细致地展现出来了。到最后,由于人神殊途,洛神不得不和君王告别,最终“不悟其所舍”。随着众灵的消失,一切光彩褪去,君王对此感到无比之怅然,内心空落落的,仿佛有所失,有着无尽的遗憾。直到最后不得不要离去了,依旧是“怅盘桓而不能去”,依旧是无尽的“怅”,此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这萦绕于心中的愁绪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直教人心头堵得慌。通过对君王心理活动细致的描写,将君王多情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表现了他对洛神动了真情,这也很好地凸显了洛神和君王两人是两情相悦的,彼此间有着一种纯真的情。

    通读全文,不难发现全文笼罩着一种迷离忧伤的气氛。《洛神赋》展开铺叙的场景是在洛水畔,在这里“水”作为一种原始的意象,给女性水神形象提供了内在质性;同时也作为一种文化意象,为女性水神及关涉她的恋情提供了典型场景;以一种直觉的美感对象在作品中用以比兴并担当起情感交流的媒介,为文学作品的起承转合和气氛的烘托服务。恋歌中的女神依水而生,如水澄澈,随水赋形,缘水动容,因水忘情。水洗练了女神的姿容,荡涤了女神的情性,铺衬了女神情感活动的场景,营造了阻隔人神相恋的距离美,烘托了文本迷离忧伤的气氛。并且此时“日既西倾”,日暮时分的洛水畔更显迷朦,君王纵目眺望洛川,恍惚间“睹一丽人”,一切都如梦似幻,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及,可感而不可触的朦胧之美。纵然如此,洛神的显现也的的确确为这迷离的场面增添了一抹暖色。可惜最后人神异途,各自转身离去,一神一人,皆怀真情,内心无比怅然。随着两人的离别,暮色最后一缕带有暖调的余晖褪去,余下的只有一地的苍茫荒凉,忧郁朦胧。通篇所呈现的意境,是在朦胧中现光彩,华美中见忧郁,宛若镜中之象,水中之月,莹彻玲珑,不可凑泊。

    这一人神恋曲的最终结局是人神分离,充满着悲剧美学色彩。明明两情相悦,却由于“礼”不得不分离,这是最“意难平”的。同是有情人,从此却阴阳相隔,不得再相见,这是最使人愁,使人痛的。离别之际,洛神回过头来,缓缓地陈诉着往来交接的纲要,说着说着泪水不由自主就滑落,沾湿了衣裳,道出“虽潜处于太阴,常寄心于君王”的誓言,而后便不见了踪影。君王一人留在原地,望着洛神的身影渐渐隐去,最后无影无踪,一切的光亮都随着洛神的离去消散,苍茫的暮色笼罩着君王,只有悲凉和无限的怅然。君王在驾马离去之时,举鞭欲策,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无法离去。两人离去之时,都是依依不舍,内心都是痛苦的。而迫使他们分离的,正是“礼”。人神相恋,不合乎礼义,于是两人迫于这不可调和的矛盾,终究不得圆满。别林斯基认为“悲剧的实质,就是在于冲突,即在于人心自然欲望与道德责任或与仅仅不可克服的障碍之间的冲突、斗争”,《洛神赋》中“人神相恋”与“礼义”便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正是这冲突的得不到解决使得其悲剧美学色彩愈发深入人心,发人深省。

    综而述之,《洛神赋》有着较高的艺术特色,曹植笔下的洛神不仅美得真切明晰,而且通晓人情,拥抱人性,富于人性之美,全文贯穿着对君王的心理描写,委婉而又抒情,笼罩在迷离忧伤的氛围中,最后的悲剧结尾将全文的哀调推至高潮,最终归于一地的破碎与分离,支离破碎下又别具一番美感,动人心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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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张耀元.《洛神赋》对先秦人神恋歌文学的继承与超越[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S2):12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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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史云娇. 曹植的悲剧审美意识研究[D].四川师范大学,2018.

    [5]萧统. 文选[M]. 北京:中华书局, 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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