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花蔷蕾、老人蒿、茉莉花、石竹花和玫瑰花早就在奉献着它们的晚香,刚刚飘过来的气味既不是来自灌木,也不是来自花朵,但我很熟悉,它来自罗切斯特先生的雪茄。我举目四顾,侧耳静听。我看到树上沉甸甸垂着即将成熟的果子,听到一只夜莺在半英里外的林子里鸣啭。我看不见移动的身影,听不到走近的脚步声,但是那香气却越来越浓了。我得赶紧走掉。
《简爱》是我小时候看的第一本外国作家的小说,在完全不知道“谈情说爱”为何物的年纪看的,从这种意义上讲,这也是我的爱情启蒙书,虽然,当年我跟俺妈说这是本励志小说。上面引用的这一节是在罗切斯特对简爱表白的夜晚之前,作者对桑菲尔德的描述。
现在还记得那个暑假的午后,在自己炎热的小屋里看到这一段时,内心的悸动,是的,在没有任何剧透的情况下,我为小简爱悲催的童年流过泪,为她的朋友海伦伤过心,为罗切斯特的出现好奇过,为他俩忽冷忽热的对话着急过,但是看至此段,忽然觉得,这一场写景铺垫含蓄的描写,让我体会出,爱在未述之前,深藏心口,带着温度,情怀脉脉的的美好。
这几日阴雨绵绵,每日里开着车,循环播放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月光已是多日不曾见,但这优美的旋律却让人被温柔的爱意围裹着,哪怕眼前正是茫茫水雾和急躁摆动的雨刷。据说这个曲子是贝大神献给自己深爱的一位学生姑娘的,大师们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样,他对她含蓄的爱,化成音符,化为柔板,化为颤音,隔着两百多年的岁月,依然直达听者的脑海深处,即使如身处孤舟,也被唤醒所有爱的感觉。
我的父母辈所经历的年代让他们对爱抱有非常含蓄的态度,起码时至今日我也从未听他们彼此说过爱,但也正是从他们那里,我知道深爱应该是怎样的情形,妈妈看电视,爸爸会把茶泡好,放在妈妈手边,爸爸出门儿,妈妈会做他最爱吃的手擀面,等他回来正好能吃上热乎乎的一大碗。妈妈想跑步,爸爸会唠叨,“年龄大了别跑那么多”,等估摸着她跑步快回来时,他总是在阳台上看着,提前把门打开。爸爸喜欢散步,妈妈说人老先老腿,别累着自己,等他要出去时,她会说,“等等,我也去。”看着他俩一边认认真真的斗斗嘴,一边又开开心心地忙碌着,觉得平常一句“岁月静好”都嫌矫情,安静未必美好,岁月风雨沉淀出的爱让他俩真正成了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这份深爱映着岁月流晖闪着珍珠的光泽,藏在他们彼此含笑的眼中。
李义山的诗,一直最爱那句“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推杯换盏,熙熙攘攘,葡萄美酒,玉盘珍馐,你在那里已足矣,酒温如你手心的暖,红烛映着你明媚的脸,明眸一转我已知你心念,拂袖暗香你已知我何愿。未道的含蓄如春夜拨弦,明月照杯,“今夜月色极好”不是比那三个字更让人沉醉吗。
就像如今,我在车里听着这首月光,扶着方向盘,看着风雨潇潇,想着远方的那个人。
曾带着诗一无反顾跟随你去远方,你也将风尘仆仆回到我的身旁,动人的话你虽不说,但你认真地唱过所有我爱听的歌。
多雨季节引发的一点小情绪,笑而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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