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将相失和埋隐祸 杀神怏怏迫自刎
武安君见赵军已平,遂定策。乃令秦分军为二,王龁攻皮牢,司马梗定太原。其意欲将邯郸之兵诱出,分威散势而击之。韩、赵恐,使苏代厚币说秦相应侯曰:“武安君禽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围邯郸乎?”曰:“然。”“赵亡则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馀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禽赵括之军,虽周、召、吕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赵亡,秦王王,则武安君必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亡几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
於是应侯言於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垣雍、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武安君闻之,曰:“良机已去,邯郸不可再攻。若穰侯掌兵,吾意可知也!吾必不为佞臣所制!”应侯听言,心忿,二人始有隙。
九月,秦复发兵,武安君思之,“悔不听苏厉之言,今不若称病无出也。”于是,公孙起不任行,昭王使五大夫王陵攻赵邯郸。六国之兵合于邯郸城下,陵战之不利,亡五校。昭王欲使武安君代陵将,起言曰:“邯郸实未易攻也。且诸侯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虽破长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远绝河山而争人国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不可。”昭王自命,不行;乃使应侯请之,亦不行。起与侍者言曰:“战机已失,秦军之败定局矣。即使穰侯在世相请,吾意不为掌兵矣,而况张禄一小人乎?”传之于应侯耳,其隙愈甚。
昭王使王龁代陵将,发重兵攻邯郸。六国联军以春申君及魏公子为将,率数十万兵攻秦军外围,令其首尾不得相救,秦军损兵折将多失亡。武安君闻之,与侍者言曰:“秦不听臣计,今如何矣!”侍者为间,回报昭王。王怒,彊起武安君,武安君遂称病笃。以应侯请之,起忿言曰:“子来无益,徒费口舌耳!”於是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
武安君病,夜入一梦。有神人降,曰:“汝将归焉,可知尔之过乎?”起曰:“不知。”神人曰:“汝前生罪大,祸乱天下。今世不修德,尚为兵事,此其一也。”
“尔生性孤傲,以心使性,徒招患端,此其二也。”起曰:“无有小人佞臣,何以为祸?”神曰:“宁过于君子,无失于小人。过于君子,则人阙其理;失于小人,则物罹其殃。尔若清且平,宁过于小人乎?是尔性之罪也。”又言,“尔性暴戾,屠戮无数,譬若杀神。有‘丹水’之溪,‘头颅’之山为证,此其三罪也!”起听之大骇而惊,遂醒。
忽,昭王有诏,令起不得留咸阳中,遂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王与群臣议,应侯谏曰:“起尚怏怏不服,有馀言。”昭王思起之过往,眼中只有太后、穰侯耳,无有王也,遂留之亦无益。使使者赐之剑,令起自裁。
武安君引剑将自刭,仰天太息曰:“神人之梦,果不虚言!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杀。后人有词曰:
“秦国武安,战功济济,拔城如山,杀人如水,至于长平,参忧莫比,四十万人,一夕坑弃,应侯受之,武安失意,及败请之,坚卧不起,十伍先迁,杜邮后死,虽君寡恩,实天报理。”
“烽火梦绕神州路,犹忆沙场征战事。举剑试问,天下谁人,敢撄吾锋?抚剑追思,想当年,伊阙血雨,鄢郢白骨,长平冤魂无数,杀气冲天起,纵横快意,无人能及。”
“却因一诏,属镂一柄。虽功盖世,难免我当烹。六国今未定,舍我谁平。怒气凌空,夕阳斜落。天地苍漫,千年悲叹,功过任人评。”
武安君之死也,是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
起之一魂不灭,荧荧绕绕几十年,享秦民之香火以祭,后投于一身中,遂引得霸王出世,楚汉争雄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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