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来,半梦半醒之间犹如时空穿越一般,一时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更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日。于是呆呆地仰卧平摊,等待意识逐渐清晰,再看看时间,哦,已经过了大半个钟头。
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听见窗外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想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匆面无表情。又听见隔壁邻居小两口说话的声音,和楼顶不时传来的清晰可辨的电锯声。一切似乎很热闹,一切似乎与我无关。
出了会神,翻身右卧,闭上眼,睡不着。懒懒地反身向左,抱住枕头,试着回到方才的梦境。5分钟,10分钟,仍旧徒劳。无奈地睁开双眼,想要回忆搜索些细节,却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平躺回原地,愣愣地出神,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眉心涌遍全身。是空虚吗?不像。寂寞吗?不是。百无聊奈吗?不准。是什么呢?
空洞。整个身心似乎陷入毫无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无限沉沦。
怎么办?我该做点什么让自己脱身出来?
起身看会书吗?只觉得身如千斤,纹丝不动。弹会琴吗?罢了,毫无兴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吗?算了,太过无聊。看电视吗?甚是无趣。你想干点什么有趣好玩又有意义能让你立马起身的呢?
不知道。
要找到有趣好玩又有意义又能让我立马起身就做的事情,别说是此时此刻,就是平时兴极之时,也难度太高。
随着思绪飘散,落至记忆深处,原来这感觉并不陌生。
八岁那年,爸妈在外工作,我一个人躺在空荡的三层楼房内,爸妈的卧室床上。不知道沉默煎熬了多久,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和想念,鼓起勇气给妈妈去了电话。
许久,那边才接通,许久,接通电话的阿姨才喊来妈妈接听。嗯,那个年代只能打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三言两语记不清说了些什么,大概是,我学习很好,很听话,你不用担心。
憋住哭声,匆忙挂断了电话。可是还有很多想说的都没说,我想告诉她:我想你了,你能不能早点回来,不要走了。可是不敢说,怕妈妈难受,更怕她担心。
挂完电话,我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响遍了整栋楼。庆幸的是,房门被我锁得紧紧地,庆幸的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奶奶不在家,姐姐也不在。没有人听见,没有人知道,很安全。
哭了许久,累了,躺下。默默流眼泪,泪干了,哭不动了,迷迷糊糊睡着了。后面的就不记得了,只觉分离带来的丧失感竟犹如生离死别一般让一个八岁的小孩提早感受到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寂寥、什么是无助无望、什么是毫无由来的空洞与悲伤。
那时的我,还没学会这些表达感受的词汇,只知道这感受是一样的。
也许是这样,每到秋天,每遇离别,总会莫名生出空洞与悲伤之感。仿佛应了那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冷 清 秋,很美,却透着凉意。
教练说过一句话:“学会耐受所有的感受。”对,耐受。
怎么耐受呢?她没说。我也不知道。
思绪拉回至现实,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我轻轻地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走到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倒了半杯水喝下,坐到客厅。看到桌上已经掰开的大半个石榴,不自觉地砸吧了两下嘴巴。嘴里没味,正好吃点石榴。
掰出一小块,露出粉白剔透的石榴粒,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咀嚼完水分,吐出。再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咀嚼,吐出。一气呵成,往复循环,直至大半个石榴下腹。
同事有一次笑我,说我吃起石榴猴急地一嘴啃下去的动作,像极了猪八戒吃西瓜。囫囵吞枣似地往里塞,只尝了水分,没品出石榴。不自觉笑了,原来逐粒细嚼更有滋味,每一粒的姿态外形也大不相同。
差不多够了。放下手中剩余的四分之一的石榴。打开风扇,调制最小的档级,在钢琴架前写文看书。
空荡的房间里,还是一个人。屋外的汽笛声、对面楼层机械切割的声音、屋顶传来的电钻声混杂在一起。屋内轻柔的风声,从阳台照射至客厅的阳光似乎被一只无形的遥控掌握,光亮不断渐变,时而由明转暗,时而由暗转明。
我只静静坐着,细细感受着这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变。却不知刚才那一阵焦灼惶恐的空洞去哪儿了。所以,这算是耐受了 吗?
什么是耐受呢?
不清楚。
上瑜伽课的时候,每次练习让我痛苦难耐的拉伸动作,都毫无招架之力地想要放弃。不仅仅是因为疼痛,更有随着身体姿势的变化所引发的不适、焦虑、烦躁、抗拒,甚至是厌烦。那焦躁不安的感觉严重时让人恶心到想要呕吐。
想要放弃的时候,试着咬牙坚持一会,借由呼吸放松身体,慢慢静下来,直至体内的不安不适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舒畅与安宁。
果真坚持不住,中断放弃了,便说一声:“嘿,没事,继续接着练。”
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陆续坚持下来。呼吸的调试更加顺畅了,动作也更加纯熟,面临身体的疼痛感时也更为适应了。也许这就是耐受了。
人总是会毫无征兆,甚至是毫无理由地陷入各种不适的情绪与感觉当中,或是空洞,或是丧失,或是痛苦,或是恐惧。当所有的感觉汹涌而至时,你无法假装不在意,更没法避而不见,它也不会乖巧地自动消失。唯一能做的,便是面对、接受、感受。
然后,学会耐受。等到下一次,它再来时,笑着说一句:“嗨,你好。”进入下一个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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