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园里看着熙熙攘攘的年轻身影,会给人一种时间过得很慢的错觉,只有到了一年当中某些特殊的日子,回忆起和这个时间轴上的坐标相关的一切,才会猛然惊觉时光的流逝。
去年的十月我还呆在家里为即将到来的研究生考试挑灯夜战,心里盘算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转眼一年过去,我又回到大学的图书馆里,开始操心浩繁的文献和枯燥的科研生活。去年这时候那些让我辗转反侧的情绪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脑海当中一点浅浅的墨痕,当时看起来事关重大的种种事情如今看来都成了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回想去年的十月,那些备考的日子似乎都成了背景板,而在记忆的舞台上,是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秋日,那天我们一家人忙里偷闲去了一趟湿地公园。秋日里的昆明,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来自远方天空的风把尘世吹得空阔而苍凉,滇池之畔,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给这座群山环抱的城市添上了几分大气磅礴的力量,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之间,几个孤零零的垂钓者又勾勒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回忆里的世界往往没什么逻辑,很多反复练习和记忆的东西一段时间过后却变得模糊不清,而很多未曾加以注意的细节却会完整而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忽然记起初中时候语文老师就曾经和我们说过:“老师在课堂上传授给你们的知识现在看来很重要,但是很多年以后,我在课堂上讲过的课你们可能一个字都不会记得,真正留在你们记忆当中的东西才是这些时光的意义所在”。时至今日,当年老师反复强调的所谓重点、难点、考点我几乎完全忘记了,但就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却穿越了十年的时间和两千多公里的空间,从当年中学的教室里来到这里,让一个已经离开了很远的学生忽然明白了老师当年想要告诉我们的道理。其实人的大脑存放不了如此多的信息,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洗礼后慢慢浓缩成一些细节,小学时是傍晚时分平铺在文林街上的夕阳把人和树的影子都拉的很长;初中时是云南大学一路金黄的银杏和理工大学一路盛放的海棠;高中时是晚自习后挂在音体馆钟楼上的满月和学海边可以坐着读书的回廊;大学时是地铁十一号线拥挤而疲惫的人潮和夜晚的图书馆如春蚕食叶般的声响。我常喜欢到曾经呆过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散步,在那些不变的景物中寻找过去的自己,不过找来找去也只找到“旧游无处不堪,无寻处,唯有少年心”的感叹。每个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好像都会开始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翻完了一本日历,只有这些在记忆之中可触可感的细节才能让人在如梭岁月中感受到那颗跳动着的少年之心。
普通人的一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如果用太史公的笔法立个传,恐怕寥寥数十言就能概括。面对着这片土地上的千古兴亡,百年悲笑,总是会有一种虚无感涌上心头,就像在写一道怎么写都写不完的证明题。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让自己回到某一段记忆中去,让过去的酸甜苦辣去构建我的存在,虽然这种存在对于世界,对于历史而言就是浩浩长河之中的一点涟漪,但是我走过的路与我自己而言是真实的,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是我赋予我自己的全部意义。
不知不觉间,我就在这世界上玩了二十四年,按照中国男性的平均预期寿命计算,我大概走完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千年前杜牧曾写下“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千年后的我永远也无法得知当年的诗人记忆中的全部细节,只能借用他的才华为我的人生留下一个小小的刻痕,也用我的经历为这句诗添加一段属于我自己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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